梁澤坐在對面,原子筆在小本子上劃拉個不停,他的腦子和本子上的線團一樣,糟亂無序,毫無條理。
曹建德從旁勸解:「老陳你聽我講,屍檢並不是不尊重死者的意思,相反,正因為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要屍檢,難道你不想還小姑娘一個清白嗎?」
陳東實聳拉著頭,白熾燈將他唯一顯露的半張臉照得煞白,不見半分血色。良久,他抬起頭來,眼眶不知什麼時候微微紅了,眼底積著星星點點的淚,稍不留意就要滾落下來。
梁澤亦心有不忍,原子筆在本子上越畫越快,越畫越用力。
「我已經失去很多人了,威龍……肖楠……陳斌……還有香玉,我這段日子一直在想,我這輩子究竟犯了什麼錯?老天爺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陸續帶走?我是庸庸碌碌……一事無成,可卻一直在行善積德,信奉善有善報。你們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拿到的劇本會是這樣?誰能告訴我……?」
聲聲控訴伴隨哽咽,直插人心肺。整間會談室冷冽到窒息,連呼氣都帶著一股針蟄般的痛。
梁澤合上本子,幽幽起身,走到陳東實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陳東實不大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後知後覺道:「不好意思,讓你們笑話了,最近哭得有些多。」
曹建德使了個眼色給其餘人,除陳東實和梁澤以外,眾人一一退下,四四方方的會談室,只此他們二人。
梁澤溫聲哄勸:「我知道你最近經歷了很多事,很多人從你身邊走了,但我也希望你明白,屍檢不是對死者的不尊重,相反,這是一種極致的尊重,我們都想還給她清白不是嗎?」
見陳東實沒什麼反應,梁澤將桌上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你沒趕上案發現場,可以看看這個。小姑娘生前遭了多少罪,身上多少傷,她連死都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害怕被人撕開紐扣……」
「你別說了……」才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男人泣不成聲,「梁警官,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為什麼香玉要經歷這些……為什麼我們不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走普通的一生……她才十五歲,這輩子才剛剛開始,她養的晚香玉還沒開花,收養的流浪貓還在等她回家……為什麼呀……」
男人伏案痛哭,雙肩似兩座地震的山丘,劇烈起伏。梁澤也跟著酸了鼻子,一把將陳東實抱在懷中,他別向窗外,盡力不讓自己一樣卷進這莫須有的傷悼里。
「你放心……我一定會替香玉找回公道……你信我。」
男人嗚呼不語。
「屍檢就可以找到兇手嗎?」
良久,陳東實殷切地看向梁澤。他的眼淚還沒擦乾,就這麼任性地懸著,像個失意的孩子。
梁澤倚在桌邊,替他擦去眼淚,輕聲慢調:「至少我們可以知道,生前是誰侵犯了她,雖不敢確定,他就是直接促成香玉自殺的兇手,但至少,我們也可以讓她在天上,稍微寬慰一些不是嗎?」
陳東實茫然地看向窗外,和風靜夜,鉤月無邊,這不過又是稀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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