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樣把問題帶到了當事人面前。
對於這個疑問,陳東實給出的答案,遠比曹建德想像得要溫和許多。
陳東實對他說,「我文化水平不高,講不出那種感覺。可我正是對威龍有太多情緒,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表達。就只能選擇最簡單粗暴的一種——憤怒。我恨透他為什麼在大義和小愛之間他選了大義,我恨他這麼多年為什麼不肯向我透露一點點苦衷,一點點,哪怕一點點,我都會理解他。我恨他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為什麼他都不說,哪怕到最後,也是經別人的口,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想我真是太蠢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還不是雙胞胎。我現在回想,其實有很多破綻都說明他就是威龍,比如他每次去我家,都會穿威龍的拖鞋,他們連腳的碼數都一樣,他們也都愛吃雪糕,愛吃甜。如果說一個人的樣貌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去偽裝,但是口味,卻是最誠實而直接的證明……」
陳東實披著外套,靠在枕邊,緩緩而敘,仿佛午夜茶談。
舊日時光的畫卷一筆一划在他眼前鋪陳開來,他沒有力氣去大喊大鬧,又摔又砸,解釋更像陳列,也像播放,播放一部去歲的電影。
在這部電影裡,他和李威龍做著彼此的主角,而現在,故事落幕,結局近乎一死一傷,傷鶴敗犬,兔死狐悲,這是他最不願也不得不面對的結局。
曹建德坐著聽他說完了這些話,他似乎有些懂了,又沒完全地懂,但他捕捉到一些新的東西,一些有關陳東實的「恨」的,更深層的自責。
「其實也不盡然對他是吧。」話一出口,看陳東實那諱莫如深的眼神,曹建德心裡有了幾分把握,「相比你對威龍這個恨那個恨,其實你最恨的,是你自己對不對?」
男人低下頭去,噤聲良久,霍然一瞬,「撲哧」笑了。
「你恨自己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李威龍在你面前晃了這麼久你都認不出來,而你還自詡對他天下第一深情?這難道不可笑?你恨自己這四年來忙忙碌碌苦尋,更像是一場自嗨自演的獨角戲,只有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我知道,李倩知道,馬德文知道,甚至徐麗也知道。你恨自己這數年如一日的愛不過一紙空談,恨自己自滿到以為憑藉一廂情願就可以改變故事的結局。相比恨李威龍,陳東實,你應該更恨你自己吧?我有沒有說錯?」
一陣風吹過,盪起陳東實臉上層層疊疊的褶子,他的眼底,飄過一絲不可言說的苦楚。像被參透玄機的禪道,心思命數全被旁人看透,又像是夏日檐角驅散的蛛網,吹彈可破,百孔千瘡。
「我以前不太懂,現在好像懂了。」曹建德的語氣像在自嘲。
「不太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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