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龍面色一黯,眼底微光閃爍,似是動容。他轉過頭,看著自己殘缺的跛腳,和吊著厚重石膏的手臂,喃喃自語:「難道你以為,我就不想死嗎?」
「你以為我這一路走來,就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嗎?」
李威龍放慢口氣,依依蹲下身去,把手搭在陳東實的肩膀上。
「或許我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可東子,這樣的想法,我何嘗沒有過?」
李威龍坐到陳東實身邊,陪他一同展望著月台前無邊的月色。風漸漸小了,他摟著男人,將頭不自覺靠在他肩上。
「過去四年隱姓埋名的日子裡,我每分每秒都活在生與死的拉扯里。從白俄死裡逃生後的頭一年,我被監管在不見天日的高危病房,我求老曹讓我見你一面,哪怕一眼,我一遍又一遍敲打著門窗,想讓師父放我出去。那些一日復一日的冬天,我往嘴裡猛塞著雪。我何止一次動過想死的念頭。
割腕、撞牆、絕食、吞藥,我多想就這麼一走了之。可我不行,東子,我還沒見到你,還沒有當面跟你說一聲對不起,還沒有親口嘗到哈爾濱的那口雪,你告訴過我,哈爾濱的雪,比這裡的要甜。這是你說的啊。」
陳東實嗚嗚作泣,索性將頭埋進了李威龍胸膛,他開始有一絲傳承的遐想,來自於他那位面目模糊的母親。他覺得自己喜歡落淚的特點源自那個女人,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淚腺和她一樣,有著一種不可言說的隱疾。
「可是我真的好苦........」陳東實淚流滿面,把李威龍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你讓我死吧,威龍,我求求你,讓我死。你把我掐死也好,打死也罷.......我活著真的好難受,我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和過去糾纏.......」
「多少個夢裡,我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寨,回到那個下雨漏水的泥巴房子裡。如果可以選,我寧願一輩子守在那張一米二的小床邊,一輩子活在臭氣熏天的牛棚里,只要她不走,只要你們都好好的。
威龍......你殺了我吧,我好痛苦.......我活著只會是煎熬,活著真的太難了,有下輩子的話,我情願當一條狗、一棵樹,一朵花,我再也不想體驗這樣的人生。」
男人聲淚俱下,哭得肝腸寸斷,幾近抽搐。他緊緊把持著對方的手,用力按壓,想讓對方就這麼把自己掐死。
李威龍反覆抽拉著自己的手,五指驚顫,怎麼也下不去力,兩人翻滾在地上,對峙不休,仿佛兩隻泥里打滾的野狗,渾身透著狼狽。
「讓我死,」陳東實淚水飛馳,撕心大吼,「讓我死啊——!!!」
李威龍的手越收越緊,哭得五官變形,完全擠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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