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微涼的晨光透過窗,傾下一方薄霜似的影。
衛聽瀾立在盥漱架前,漫不經心地就著木盆搓洗自己的手指。細微的殷紅順著他的指尖淌下,在水中慢慢暈散。
他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
審訊的過程熬人,不止熬那刺客,也熬他自己。各種折磨人的法子都用上了,睜眼閉眼都是縈繞不散的血腥味,那刺客還是沒吐出半點有用的東西。
據秦宛說,冒用她亡夫身份的細作多日前就已不曾露面,怕是又得了什麼差事,但更多的情報她也無從知曉。
衛聽瀾閉上略顯疲憊的眼,在腦中粗略過了遍目前所有的線索。
湍城,江敬衡,拓蒼山,天譴,百花僵,秋思坊,觀音像……
他能推測出的事只有一件——大燁內部的瓦丹細作,定與兀真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兀真此人天生跛足,在強者為尊的瓦丹,無疑是自幼飽受輕視的存在。他的母族並不顯赫,寒蠍族若沒有拓蒼山作為天險,恐怕早就被其他十一族吞併了。
格熱木也並不喜愛他,從未帶他上過戰場,甚至還未等他成年,便以足疾為由直接將他打發回了拓蒼山休養。
格熱木屬意的始終是長子。
前世,玄暉營越過白頭關千里奔襲,橫掃十二族後方薄弱駐地,本可以與前線大軍里外包抄,將瓦丹的主力徹底剿滅。
格熱木的長子賽罕卻帶著被消耗得所剩無幾的騎兵,硬是用他的彎刀殺出了一條血路,逃出了包圍。
衛聽瀾沒和此人交過手,但也聽常駟說起過,賽罕有著堪比野獸的直覺,足夠果決,命也夠硬。
他能在敗局已定時果斷抽身,利用雪原的惡劣天氣甩掉玄暉營的追兵,在暴風雪中背著他的父親,拼著口氣爬回王帳。
可到最後,他竟然因為格熱木傷重逝世,悲痛過度而醉酒發瘋,縱馬消失在了雪野中。
怎麼聽怎麼荒唐。
賽罕是格熱木最驕傲的兒子,也是瓦丹上下都認可的王位繼承人。而兀真……沒有戰功,沒有權勢和人脈,沒有父親的寵愛,與賽罕堪稱天壤之別。
賽罕失蹤,其他的王子在奪位中先後遭了「天譴」,十二族面臨分裂之時,兀真卻忽然從拓蒼山回到了王帳,幾乎沒費什麼周折便繼承了王位。
這簡直不可思議。
有賽罕那樣的強者珠玉在前,誰會覺得一個跛子有資格坐王位?更別提兀真剛一登位就向大燁遞降書。十二族中那些自詡勇士的將領,如何能忍受這樣怯懦無能的王?
除非兀真手中有足夠誘人的籌碼。
什麼籌碼,能讓十二族各自的領袖都放棄成為瓦丹霸主的機會,甘願俯首稱臣呢……
衛聽瀾佇立良久,思緒飄遠,眼神逐漸有些放空。
冷風從半開的窗吹進來,他才察覺盆中的水已經冰涼。
他動了下微酸的脖子,隨手抽下架子上的巾帕擦乾手,走到窗前正欲關上,卻忽然瞧見屋外枯木上的積雪已消融不見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