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若叫朝中某些泥古不化的老古董知道了,大約要指著他的鼻子痛罵心術不正。
衛聽瀾有些不屑地想,前世他在朔西和兀真交戰時,連赤鹿族的殘部都敢收歸己用,如今不過幾個細作,有價值為什麼不用?
心術不正又如何,他父兄那般剛正不阿,也沒見皇帝多惜才。
衛聽瀾一笑:「你放心。我勢單力薄,不會去擔這火中取栗的風險。我會把武忠送到合適的人手裡,等時機到了,自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祝予懷一頓,略顯詫異:「你在京中有舊故?」
衛聽瀾蹭了蹭下巴:「算是吧……總之信得過。」
祝予懷見他胸有成竹,便也沒深問,又提醒道:「武忠此人可信嗎?背叛得如此果決,別是假意投誠。」
衛聽瀾說:「一開始我的確不信他。他不怕死,也沒有投靠我的動機。但他最後給我的理由,實在過於荒唐……荒唐到不像是在說謊。」
祝予懷不明所以:「什麼理由?」
「他想活下來,為一個人報仇。」衛聽瀾的神情有些複雜,「一個大燁女子。」
那日在柴房中,衛聽瀾與武忠僵持良久,久到他快要失去耐心時,武忠終於開了口。
「我羨慕那個叫『武忠』的大燁人。」
說這句話時,武忠被鋼針抵著鮮血淋漓的下頜,咧著嘴笑得很難看。
「死在湍城的那個叫『武忠』的年輕人,他的妹妹,是這世上最堅韌的女子。我與她做了半年的假兄妹,可在她出逃未遂,被抓回來之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武忠的聲音低啞,「看著她被烏尤那畜生的鐵鞭虐打致死。」
衛聽瀾居高臨下地盯了他許久,武忠笑至哽咽,戴著鐐銬的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仿佛浸沒在莫大的痛苦和悔恨里:「我頂替了『武忠』這個身份,卻不能把她的兄長還給她,也無法保護她。她至死憎恨我,至死……看著我。」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聲音裡帶上了顫抖的哭腔。
這是一個作惡者、一個無可饒恕的幫凶的懺悔。軟弱,可笑,於事無補。
不知為何,衛聽瀾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在他生命盡頭的那片黃沙中,有一株枯樹,他日復一日地坐在那裡,守著一塊無字的墓碑,卻遲遲不敢在那上面刻下一個名字。
那時他已時日無多,天譴的青黑惡痕從腹部蔓延到了心口,血液中的刺痛每一刻都在喧囂。
那樣的痛讓他恍惚,總覺得像是回到了祝予懷離他而去的那一日。
衛聽瀾垂下眼,聲音很輕:「生命中只有殺戮的人,有朝一日懂得了愛恨,體會過失去的刻骨痛意……就不會甘心繼續在那暗無天日的歧途上,一條道走到黑。」
祝予懷聞言微怔,一時辨不清這句是在說武忠,還是在說別的什麼人。
他轉眼望去,只看見少年略顯寧寂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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