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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賀與阿毛從軍器局返回,剛進入巷口,就見遠遠的一個小身影蹲在門前,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穆青枳。

舊衣衫綴著補丁,幾日沒有好好打理過的頭髮亂蓬蓬的,穆青枳凍得發紫的手抱著膝蓋,蹲在門邊,從側面仰臉看著來人。烏溜溜的瞳仁沒有光澤,唇上的死皮裂開了兩道,成了血色淺薄的唇上少有的紅色。

「枳兒,你蹲在門外做什麼?」班賀溫聲問道。

穆青枳一聲不吭,收回目光盯著地面,身體蜷成一團,紋絲不動。

班賀柔和的神色漸漸凝重,將工具箱交給阿毛:「你先把東西放下,去吧。」他說完,自己走進了那間破屋裡。

阿毛看了眼深深低下頭的穆青枳,猶豫片刻,跟在師兄身後走了進去。

看見師兄站在床前不動,他疑惑地挪動腳步,眼中的好奇在看到床上的人時變成了呆滯。

穆柯仰躺在床上,仰起的頭與半張的嘴像是呼吸不順,可他的身體再無起伏。未完全閉合的眼瞼定格於此,眼珠似乎已變得渾濁。

門外灌入的風滲進衣服里,阿毛渾身涼颼颼的,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師兄。

班賀回過頭來,無聲嘆息:「取些錢,去置辦棺材吧。」

老人家晚年貧寒,又是背井離鄉,沒有親人朋友在旁,唯一的親人是年歲尚小的孫女,請不起專門的喪葬隊伍,因而喪葬事宜皆由班賀主持操辦,一切從簡。

這不是他第一次操持葬禮,當年師父逝世也是他從頭至尾親力親為。只是那時師父身居高位,葬禮操辦規格皆非常人能及,與此時天壤之別,匆匆辦了一口薄棺,墳地不過是一個土坑。

下葬當日,除呂仲良前來幫手外,還來了一個酒館老闆。班賀仔細回想,才想起他是初次見到穆柯的那家酒館老闆。

他是從棺材鋪老闆那兒得知的消息,抬棺的人還是他幫著找來的。酒館老闆從荷包里摸出一些錢,放到穆青枳手中:「我們算是老相識了,這兩年來你們過得苦,我看在眼裡,卻也沒能做些什麼,這些錢,就當我送你爺爺最後一程。」

他留下錢,一口茶水也沒喝,轉身走出門外。

穆青枳握緊手中銅錢,淚如雨下,咬住的下唇沁出血來,臉色卻是蒼白。

時辰一到,棺材入了土,來幫忙的人倉促吃了頓便飯,各自散去。呂仲良看著班賀,遲疑了一會兒,在他的勸說下離開了。

一時間天地都靜了下來,只有班賀和他的跟屁蟲阿毛留在那間破房子裡,沉默不語的穆青枳坐在床邊。床鋪空蕩蕩的,少了個人,仿佛整個房子一下變得空寂起來,連風游過都有回聲。

班賀開口:「枳兒,逝者已逝,生者要做生者的打算了。」

「我就留在這,哪裡都不去。」穆青枳聲音低低的,這幾日哭得沙啞。

「你爺爺臨終前將你託付給我,我不能放著不管。」班賀說,「這屋子背陽,潮濕陰冷,我那邊給你收拾了一間房,你住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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