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廷垂下頭,滿心自責,愧悔得說不出話來。
若不是他擲去了那兩枚飛鏢,或許他主子就不會挨上這樣重的一刀。
先前他雖也知道主子看重沈家姑娘,卻萬萬沒想到竟會看重到這般地步,早知如此,他又怎敢生出對郡主不利的念頭?
只要他主子能熬過此劫,讓他怎樣領罰都成啊。
可整整一日一夜過去,衛凜仍是昏迷不醒。
劉仁實在別無他法,只能每隔一個時辰便給他餵一碗參湯吊命,至於其他的,端看天命了。
不知服下了多少碗參湯,藥力發散上涌,衛凜的意識漸漸在半沉半醒間掙扎游離,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幻夢。
飄飄渺渺著,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衛家出事後,他意外身陷殺手樓,因為不肯聽令,被責打得渾身是傷,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掌營使乾脆把他丟進了黑牢里,由著他自生自滅。
那時外面已是六月盛夏,黑牢里卻終日不見陽光,奇寒徹骨。也不知熬了多久,他只覺嘴唇乾裂得生疼,周身也一寸寸涼透,冷得他忍不住想要微微蜷縮起身體,卻連一下也動不了。
昏昏沉沉間,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罷……也好,這樣就能和爹爹阿娘,還有大哥團聚了。
正想著,冷不防有一隻溫熱柔軟的小手探上他的額頭,就像在風雪肆虐的暗夜中跋涉已久,幾近身心俱疲時,忽然看見一叢燃燒的篝火,上面架著一鍋咕嘟咕嘟熱氣翻騰的湯麵,暖意瞬間如潮水般汩汩湧向他四肢百骸。
那隻小手很快離開他的額頭,捧來一碗清水,送到他乾裂的唇邊,有些笨拙地慢慢餵他喝下去。
他想要看清來人,眼皮卻沉得連半分都睜不開,意識模糊著,生生熬了數日才微有些清醒過來。
剛一睜開眼,就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娃正歪著毛茸茸的小腦袋,一眨不眨地瞧著他。
小姑娘看起來比他小五六歲的模樣,燭光下,一雙杏眸晶燦燦的,明媚靈動得仿佛三月春光。
見他醒了,那雙黑亮的杏眼驟然騰起驚喜的光亮,她小小聲地歡呼:「你醒啦!」
小姑娘生得嬌俏可愛,整日裡都笑盈盈的,半分都不像是被人擄來的樣子,衛凜起先待她極為疏離,冷眼瞧著,只以為她是掌營使和哪個僕婢私生的女兒。
甚至在某個瞬間,還動過挾持她的念頭。
只是這念頭僅僅閃過一霎,便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甚至愧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就算再也不能從這裡脫身,那死便死了,倘若欺她良善,絕非君子所為。
她卻全然不知眼前的少年曾生過這樣的惡劣念頭,每隔三兩日就會來給衛凜送些東西,有時是小半瓶傷藥,有時是大半塊肉饅頭,極偶爾的,還會有幾枚新鮮水靈的果子。
起初她趁著夜深人靜,做賊一樣,悄悄把東西放下就走,後來熟悉了些,便會和他說上幾句話,儘管少年從不作聲,她也不嫌棄,還常常一臉得意地從懷裡掏出來各種小玩意兒,簡直就像一隻忙忙碌碌在外覓食回來的小松鼠。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衛凜才確信,她竟當真是被人拐進殺手樓里來的。
她說自己叫「般般」,就是麒麟那個「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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