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長長舒了一口氣,那些混亂的悸動漸漸平復下來,凝視著她,唯余滿心的憐惜。
見她的衣裳差不多都已經被汗水打透,濕漉漉地黏在身上,衛凜緩緩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倒在榻上,出門喚僕婦來給她擦身,再換一身乾爽的裡衣。
屋外夜色濃稠,銀白色的月光傾瀉一地,沉涼如水。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也出了一身的汗,冷風穿過庭院,打在身上,直從骨頭縫裡透出寒意來。
綺情褪去,心一點點冷硬下來。
他需得找些事做,來分散掉心中那些混亂紛雜的念頭。
想著沈妙舟晚間發熱,到現在還不曾用過飯,前兩日的稠粥她似乎頗為喜歡,衛凜獨自尋到醫館的庖廚,問灶上要了些青菜白米,細細洗淨後放入砂鍋,又放了些撕得細碎的熟雞肉絲,開灶點火,煮好一鍋稠稠的熱粥,盛回去,吹溫後,慢慢餵她吃了大半碗。
吃完粥,又喝下半盞溫水,沈妙舟身上舒服許多,在被窩裡翻了翻身,尋著個舒服的姿勢,老老實實地熟睡過去。
一切忙完,已近亥末。
月色清寒,斜斜透過窗上燈籠錦心屜,照在她柔軟的額發上,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柔和光暈,被子裹得嚴實,只露出大半張精緻的小臉,肌膚瑩潤,呼吸細細。
衛凜守在榻前,不捨得走。
不敢再打擾她的生活,便只能頂著一張假面,遠遠望著。今夜的親近和相處像是偷來的,珍貴得不會再有。
直到天色漸明,朝曦初上,不能再多留,見沈妙舟仍睡得安穩,衛凜伸手拉起滑落的薄被,給她掖好被角,想碰一碰她的臉,終究還是怕驚醒了她,慢慢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起身走出屋子。
回到後堂,青松見衛凜神色有些疲累,臉色微微發白,忙去問僕役要了桶熱水,好讓他擦身換藥。
衛凜身上的刀傷還不曾完全結痂,不便沐浴,只能用巾帕沾了水,仔細清理後再敷上新藥,用細布包紮。
「大同戰況如何了?」他問。
青松道:「收來的線報稱眼下還在僵持,不過大同兵精糧足,又從京營調派了大軍支援,主子放心,依我看,這韃子撐不了多久。」
衛凜頷首。
纏好細布,他將染了血的濕帕搭到面盆架上,一邊淨手,一邊問道:「長廷那邊可有消息送來?」
「昨夜遞來的信,」青松點頭應是,取來乾淨的裡衣遞過去,壓低聲音道:「按主子的吩咐,長廷哥和玄午已經回了京師,京中一切如常,只是那位的身子越發不好了,徹底解了璟王的圈禁,要他前去侍疾。」
衛凜垂眸,淡淡嗯了一聲,從青鬆手中接過裡衣。
青松不再多言,端著盛水的面盆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他一人。
天色漸亮,淡金色的日光透過綿竹窗紙,在他的側臉落下一片花菱交錯的明亮光斑。
可他周身不覺一絲暖意。
若是一切順利,京中變故將起,只待確保她平安無礙,他便需得儘快返京,此一別,只怕是……
衛凜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展開裡衣,緩緩披上。
院外忽然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衛凜眉心一擰。
不待他掩上衣襟,屋門猛地被人推開,天光驟然湧入,屋內霎時一片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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