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沖抬頭望著他,道:「父親,我們長孫氏,也會如此嗎?」
長孫無忌沉默半響,緩緩道:「以後的事我不知道,不過在為父有生之年,
一定不會讓長孫一族遭此橫禍。」
長孫沖道:「那就需要及早謀劃才是。」
長孫無忌抬了抬眼皮,道:「謀劃什麼?」
長孫沖站起身,來到桌邊,道:「父親,刀已經到脖子了,咱們再不圖謀就只能像杜氏一樣了。」
長孫無忌道:「你說的刀,指的是尉遲恭和程知節吧?」
長孫沖道:「父親知道?」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道:「老夫雖足不出戶,卻還沒有到閉目塞聽的地步。
北長孫沖道:「蕭氏的事,您也聽說了?」
長孫無忌拿著一本律典翻看著,淡淡道:「聽說了。蕭氏產業多,仗著權勢,在長安做生意時,一向強凶霸道,被程知節整了,不足為奇。」
長孫沖道:「可這次不怪蕭氏!」
「哦?」
「那蕭氏子弟不過打了個胡商,也沒把對方怎樣,程知節卻將他重打一百杖,好好一人,打成殘廢,再也站不直身了。」
長孫無忌只「嗯」了一聲,沒有做聲。
長孫沖咬牙道:「有件事,父親一定不知。」
長孫無忌頭也不抬,道:「你是想說自己違反宵禁時,撞到了尉遲恭吧?」
長孫沖驚愣道:「您已經知道了?」
長孫無忌道:「來濟已經寫信告訴我了。」
長孫沖握緊拳頭,道:「您是沒瞧見當時情景,那尉遲恭根本不像官員,簡直——?就像個盜匪!
長孫無忌抬頭道:「你說對了,他和程知節就是盜匪!」
長孫沖愣道:「您既知道,難道就打算坐以待斃嗎?」
長孫無忌反問道:「我來問你,世家派系,現在都是什麼反應?」
長孫沖沉默了一會,道:「還能什麼反應,一個個都風聲鶴唳,嚴禁族中子弟出門了。」
長孫無忌道:「那我再問你,他們做事一向狠辣,這次吃了大虧,怎麼不去報復人家?」
長孫沖愣道:「尉遲恭和程知節凶名在外,背後又有軍隊支持,誰敢當出頭鳥,去跟這兩個強盜硬碰硬?」
長孫無忌道:「這就是他們的本領,他們能夠讓別人怕他們,不敢報復他們,陛下震世族的目的,不就達到了?」
長孫沖喃喃道:「陛下只是震嗎?」
長孫無忌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陛下要的是穩定,不是混亂。可你就是看不清這一點。」
長孫沖皺眉道:「可有這兩人巡治長安,人人晚上出門時,都提心弔膽,如何能心安穩定?」
長孫無忌警了他一眼,道:「陛下要的穩定,不是你我心安,而是百姓心安,這一點你別搞錯了。」
長孫沖哼道:「兩人執律過嚴,長期以往,百姓們只會逃出長安,何來心安?」
長孫無忌沉聲道:「律法原本就是為禁惡而生,不嚴苛,如何禁得住人心貪念?」
「在百姓眼中,這就是律法真正的模樣。你身有特權,律法不能奈何你,所以你以前覺得舒適。」
「如今尉遲恭和程知節剝奪你的特權,將你和百姓一視同仁,你才會覺得惶惶不安,心生畏懼。」
長孫沖咽了口唾沫,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長孫無忌接著道:「你剛才說長安城百姓會逃?那就錯了,長安百姓對他二人,可都滿意的很。」
長孫沖驚愣道:「這不可能吧。」
長孫無忌拍了拍手,「哎呀」一聲,一名玄武衛推門走了進來。
長孫無忌道:「你和郎君說一下,這幾日長安城裡坊之間,都在議論些什麼?」
玄武衛道:「里坊百姓們都在說,最近盜賊、偷兒變少,街市治安轉好,外國人變老實了,商品價格變低了。」
長孫沖驚道:「他們不知程知節和尉遲恭殺人、打人的事嗎?」
長孫無忌嘆道:「沖兒,你太不了解平民的想法了,他們不會在意哪個權貴被收拾,也許還會在背後拍手叫好。」
「他們真正關心的是米價、柴鹽這些與他們息息相關的事,閒來無事時,才會在茶餘飯後,討論幾句朝堂之事。」
長孫沖苦笑道:「這種生活也太簡單了吧。」
長孫無忌道:「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你沒嘗過苦日子,自然無法理解。」
長孫沖道:「父親,陛下會將世族趕盡殺絕嗎?」
長孫無忌搖頭道:「不會,若不是韋弘機、蕭銳他們自己不安分,陛下也不會把程知節、尉遲恭請出來。」
長孫沖低聲道:「如此便好。」
長孫無忌接著道:「老夫早就說過,世族是大唐基石,陛下不會輕易自毀接下來,陛下應該會安撫世族了。」
其實長孫無忌心知肚明,這一場長安風波,都出在他身上。
因他之故,世族地位從最頂峰,驟然下跌,所有人都感到不舒服,自然想要反抗。
結果被皇帝一巴掌扇醒,以後自然會重新認清自己地位。
朝野雖因他長孫無忌而震動,然而,隨著皇權日益強盛,一切終將歸於穩定大唐廟堂,即將邁入一個嶄新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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