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屋檐下,傘給老婆婆了,小段仰著頭髮呆。
裴再慢慢剝著蓮蓬,他剝得很細緻,蓮子白生生的,很乾淨。
剝了一小把,他遞給小段。
小段愣了愣,伸手接過來。
小段手上還帶著那根長命縷,兩個人的手交錯的一瞬,鈴鐺脆生生地響了兩聲。
裴再把蓮子給他,把他手上的長命縷解了下來。
小段皺著眉,伸手去奪,「幹什麼?」
「六月六剪百索,百病隨水走。」裴再沒讓他碰到。
「我不信這個,戴這麼個玩意兒挺好的。」
裴再看了看手裡的長命縷,揚手扔進了河裡,「該扔的東西就要扔掉,留來留去反而無益。」
長命縷落進河裡濺起一點水花,頃刻就沒了蹤影。
小段一下子火了,他拍開裴再的手,「你少跟我來這套!」
「裴再,你不是非走不可。」小段盯著他,壓抑著怒火,「一路那麼多坎都過來,能敗在這臨門一腳?說到底,陛下再恨你,也已經時日無多。」
「一個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天大的人,在垂垂老矣之際,你覺得他是會釋然地放過所有人,還是會把所有人一起拉著為他陪葬。」
「現在我辭官,你與陛下還不至於撕破臉,能順順利利的即位總比埋下禍患好得多。」裴再道:「沒有必要因為我去冒這個險了。」
「對我來說這不是冒險。」從很早以前,有關裴再的任何事情,在小段這裡都是必選。
裴再不言語,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不鑒和不咎會留在朝中,他二人都是有才能之人,都無私心,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們。張金風是你自己挑的,你必然知道怎麼用他。柳楊心性非同一般,又是女子,可為孤臣。」
小段不想聽裴再交待這些,他執著地看著裴再,「我不是非要攔你,但是裴再,你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裴再沉默半晌,問小段,「國朝需要另一個權臣嗎?」
小段愣住,裴再道:「我不打算頂替衡王的位置,你也決不能做成陛下那樣的皇帝。」
他微微垂下眼睛,看著小段,溫聲道:「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事情,我不在這裡,會比我在更好進行。這些你看得出來,是不是?」
小段沉默了很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一點也不好看的笑,「我就知道,根本不是因為陛下的威脅,只是你自己想走了。」
他已經完成了他能做的所有的事情,他把自己的離開交換出了最大的收益,此後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去過他慨嘆過的,不必再說謊話的人生了。
小段攥了攥有些發麻的手指,「你就真的放心我?一個小混混,你把天下交給一個小混混。」
「你是我最好的學生。」裴再道。
小段心裡簡直像漏了一個窟窿,換做任何時候他得到裴再的這句誇獎,都會高興得不得了。
「我不止是你的學生。」小段幾乎是在求饒了。
裴再看著這樣的小段,他總是高高揚起來的腦袋這會兒低垂著,漂亮的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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