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刻緊盯著自己,狹長的眼皮繃緊了,顯出一種咄咄逼人。
這樣的目光,不像對故人,倒像對仇人。
裴再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不知道我回來對你來說,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哈,」小段道:「你還有會不知道的事情?」
裴再不語,他不是個舉棋不定的人,當日決定離開小段,走的果決而迅速。他摘掉了送給小段的長命縷,斷絕書信,沒有給小段留下任何一點關於他還會回來的幻想。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說忘記一個人,至少也該習慣身邊少一個人。
他應該在這個時候回來嗎,叫裴再來說,有無數個不應該回來的理由。
小段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身上的勁兒一下子鬆了。
「當然是好事。」半晌,他開口,靠著椅背,神情了了地看向窗外,「故友重逢,怎麼能不是好事呢。」
陽光還是那樣明亮,安靜地落在小段和裴再之間。
小段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坐直身子,把條案上的東西扒拉扒拉,摸出一支硃筆,「正好今天的奏摺還沒批完,你要看,都給你吧。」
他把這些東西推給裴再,走到次間躺在榻上。
裴再看著他挪來兩個大迎枕,將絨毯蒙過頭,背對著裴再睡了。
裴再走到書案邊,把歪歪斜斜總摞不到一塊的摺子整理好,隨後將大大小小几支毛筆掛回筆架。
硯台邊一點墨濺了出來,裴再抽出硯台底下壓著的東西,發現那是一本冊子。
冊子亂七八糟的,墨跡一團一團,上面的東西東西很雜,滿滿好幾張都是人名,記的哪個大臣又來找他不痛快。期間零星夾雜著一點出宮找紅紅和看換女的提醒。
小段的字寫的不好,他當時學寫字的時候就沒學好,看見了裴再年輕時候的字,非它不可。
那種字張揚輕浮,無甚神韻,一眼看過去,只覺字都在紙上飄著。
裴再不自覺皺著眉,字寫的不好,這無論如何也是他做夫子的失職了。
他開口要叫小段,抬眼卻看見小段已經睡著了,他的一隻胳膊搭在榻邊,手指微微蜷著,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裴再盯著他的手指,忽然覺得自己的手指也抽動了一下,指尖連著的一根線,在心裡輕輕撥了一下。
裴再低下頭,握著筆靜了靜,壓下所有的情緒。
小段午睡睡到了下午,他一起來,嘴裡發苦,嗓子發乾。
一杯溫熱的茶水適時遞到他手邊,他接過來,大口大口喝光了。
小段睡得頭髮蒙,抬眼看見裴再。裴再又給他倒了杯茶,他撐在榻上,伸手卻不是接茶,而是抓住了裴再的手。
杯子晃了晃,一點茶水濺了出來。
小段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從裴再臉上落到他抓著裴再的手上,然後他一下子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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