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韻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回到停雲峰頂自己的小屋。
她仰面躺倒在床上,喚了一聲「珞磯」。
沒人回答。珞磯是進入不到心魔幻境裡的。
凌韻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從前凌犀冷落她的時候,她至少還有一個器靈可以聊聊天。其實她也不記得珞磯的來頭,只知道它從上輩子就跟著自己,是陪伴她最長時間、知曉她最多秘密、她也最能夠信任的靈魂了。
平時總和它吵架拌嘴,被它戳穿心思還會惱羞成怒罵它聒噪。可她此時好想與它好好討論一下,哪怕它一個器靈或許並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建議——
凌犀,是真的曾經想殺了她麼。
是不是凌犀差一點就真讓她死在寒潭裡了,是不是她潛意識裡的恐懼和絕望並非毫無來由。更關鍵的是,她現在已經是道尊了,卻還沒有恢復記憶,那麼……她其實早就清楚了不是麼,將她記憶抹去的,只可能是另一個道尊啊。
凌韻知道,若這件被遺忘的事,就是邪氣想要亂她心智的武器,那它還是輸了。
十六歲的她,把師徒感情看做全部,因為凌犀正占據了她生命的全部。可她現在知道,十六年在修士漫長生命中何其短暫,修仙之人養個寵物壽命都比十六年長,凌犀待她,感情淡薄十分正常。何況他修無情道……狠得下心,她毫不意外。
更何況她活下來了,後來的兩千年裡,凌犀對她很好,絕對未曾再動過殺她的念頭,她真的成為了凌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雖然那倒是也沒有很重要——但這一切,她都看得明白,不會被輕易動搖。
蓋棺定論,她對凌犀是感恩還是怨恨,並不該建立在他許久前某一次的行為之上,而該是他對她從開始到結局所有作為的累加。
累加起來,凌犀對她恩遠大於仇。她還不至於那麼狹隘,非要鑽牛角尖,被絆倒在光明坦途的一個小坑上。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邪氣這一招很妙……很痛。
饒是她都痛得一時間無力直起腰。
她的師尊,她在這世上曾經視為唯一親人唯一依賴的人,曾經想過要放棄她麼?在她對他感情最熱烈最誠摯的時候?
她用銀蛇做藉口,嘗試勾引他時,他看她的眼神那麼冷漠,並不僅是因為她不乖順不節慾,而是因為他原就準備殺了她,所以對她毫無耐心了麼?
又是什麼,使他決定放過她,容她這個「異世邪靈」活下來,又漸漸接納了她呢?
凌韻決定搞清楚。
坑是個小坑,看清楚邁過去就罷了。若含混過去,未來倒真的要成為心中的一根刺,留了心魔。
她的決策和兩千年前的自己重合了。
她覺得奇妙。總以為現在的自己和十六歲那個幼崽必然有很大的不同,可如今附在她身上,才發現她們驚人相似,比她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相似。
她的心性、決斷,是那麼合她心意,她欣賞到快要愛上自己了。
小凌韻陡然從床上坐起,連夜出去抓了條銀蛇,丟在停雲峰結界外,又去問夢湘師姐要了薰香,選出一件嬌美誘人又好脫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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