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更覺拖延不得,索性她先挑上一堆合適人選,等崔和豫回來敲定,明年生辰前拜堂成親,她便仍是挑不出半分錯處的貴女,退婚也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實在有蜚語流言,那也是朝著藍青溪那個瞎子去,落不到她頭上。
「叫人備船,我要親往十八郡。」
金縷有些猶疑地開口:「女公子還未出過遠門呢,不若再等等,等公子回來,與您一道去?」
崔竹喧揚眉,嗤笑一聲。
「不必,普天之下,還有敢與我崔氏過不去的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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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拍岸,浪打船舷,湍急的水流比馬蹄踏出的動靜要大得多,迎面的風將船帆吹得鼓脹,夾岸的青山接連後撤,若拋去這船身的顛簸動盪不談,在這甲板上,融於紅日綠江的上佳景致,倒不失為一個散心的好去處。
「那船家好生黑心,推說什麼時值汛期,要了咱們三倍的價才肯開船!」金縷忿忿不平地罵道,「哪來的什麼汛期,這都出來七八日了,雨星子都未見著一點,就是坐地起價,宰咱們呢!」
「匆匆忙忙出來,被索了高價也難免,我看坐船還有幾分趣味,等此番回去,叫叔父給我去訂一艘,免得下回出門還得賃船。」
崔竹喧立於船舷處,望著躍水而出的游魚很是新奇,饒是被晃得有些頭暈,也捨不得回船艙躺下,只是在口中含了些酸梅壓著,將每一尾魚瞧個仔細。
「這兒的魚倒是比府里的活潑許多,荷塘里那些鯉魚,一條條笨得很,整日只知道張嘴吞魚食,每月總有些活生生把自己撐死的。」
「家魚自是比不得野魚機靈,」金縷扶著船舷,踮腳往下瞧了兩眼,「好像還挺肥的,不如喚人撈幾尾上來,用薑片墊底清蒸一番,味道定然鮮美!」
崔竹喧聞言來了些興致,她整日裡淨吃些酥山、冰酪的,每次正餐不過夾上兩筷子意思意思,許久沒吃正經菜式,一下被丫鬟引出了饞蟲,望向游魚的目光微閃,開始思慮起一會兒從哪下筷子比較好。
「那你吩咐下去,多撈些,給大家加道菜。」
金縷欣喜地應聲,提著裙擺往後頭喊人去了。
崔竹喧則慢慢悠悠地沿著船舷一路走過去,指尖在結實的木板上輕點,眼神則跟著浪花翻來滾去,這條清蒸、這條紅燒、這條水煮、這條糖醋……忽而又有些懊惱地蹙起眉,早先沒想到這些,帶的廚子最擅做冰飲,也不知他做魚的手藝如何,實在失策。
正出神地盤算著,船帆卻不知何時轉了向,整個船身倏然而變,她腳下一崴,小臂「砰」的一聲砸上船舷,來不及呼痛,指尖連忙攥住木頭,船舷上因常年風吹日曬而生出的木刺如長了眼般,精準地扎進了她指甲的縫隙間,嫣紅的血珠立即冒出來,滾在朽木上,跌進江水中,宛如一顆顆珊瑚珠。
她疼得幾乎要滲出淚來,咬牙切齒的,欲問責一番這些胡亂開船的船工,卻聽得那些漢子急切的叫喊聲:「風變了!前頭有暴雨,快轉向!」
精壯的船工飛快地奔去拉扯粗糲的麻繩,可風比他們更強,雨比他們更快,瓢潑的雨頃刻間將人澆個透徹,呼嘯的風一揚,船帆便連累整艘船衝進烏雲黑水間,風聲、雨聲、叫喊聲交雜在一塊,每一種都刺耳得很,每一種也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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