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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眼下只有這個了。

一邊撐著傘,一邊還得避著風,也不知到底是誰在護著誰,若不耗這閒工夫,他早把路走完了。可他要是不管不顧,敢明天拎著把破傘上門,定然要惹她不快。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能折騰人的姑娘呢?他想。

停在檐下收傘時,他的動作一頓,旋轉傘柄,借著屋內燭火的微光,瞧見了傘面多出來的墨跡,他凝眉打量過去,是一副畫。

畫上——竹子正踩著石頭的腦袋,耀武揚威。

*

直到門閂落下,崔竹喧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推開那扇剛被她嚴防死守過的門,吃力地從裡頭抱出一個木盆,裡頭亂七八糟團在一起的,正是她白日裡穿的衣裳。

用瓢倒進水,再扔進皂角,而後提溜出來搭在屋後的竹竿上——她瞧見范娘子家就是這樣曬衣服的。竹竿很長,右邊是她剛剛晾上去的綠裙,左邊是前兩日洗的紅衣,因著天公不作美,左右都是濕漉漉地垂在那,也不知要何時才能幹透。

她倒想支使些人幫她,偏是身無分文,除了寇騫,大抵沒人願因她空口許諾的金銀而任她差遣。至於寇騫,總不能讓他……

罷了罷了,區區幾件衣裳,還能為難到她堂堂崔氏貴女不成?

昔日有西施浣紗,等回去,遣畫師替她作幾幅浣紗圖,再雇幾個文人寫詩作賦,虞陽,乃至整個大鄴就該傳揚她崔女浣紗的美名了。

崔竹喧心情好極地入睡,連一長一短的床幔都不甚礙眼,在夢中一時風光無兩,可惜睜眼只瞧見兩面漏風——昨夜忘記關窗了。

是以,她是被自己的噴嚏鬧醒的,所幸沒有旁人撞見她這副糗樣,只消梳洗一番,她便仍是那個端莊優雅的貴女。

「阿姐,我來啦!」

第一個上門的是阿鯉,手上提著一籃子的烙餅,照舊是從寇騫那領來的。

崔竹喧將人迎進來,卻沒急著走,目光在四下掃過一遍,空空如也,當即擰起眉,砰的一聲將門合上。

呸,她就知道那人嘴裡沒一句真話,果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拿起一張烙餅,惡狠狠地咬下去,仿佛唇齒咀嚼的不是麵粉和鹹菜,而是某個失信者的皮和肉,但要這樣想的話,他的皮肉還挺香的,因為她又接連咬了兩口下肚,甚至趕在阿鯉把剩下的烙餅啃光前,又扒拉了一張進自己碗裡。

興許那人是因為忙著烙餅,這才耽誤了時辰呢?

念在餅的面子上,她也不是不可以寬宏大量地饒恕他問安遲到之事,只壓著他多說幾句好聽話便罷。

可那人卻像是存心同她作對,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甚至她已經教阿鯉寫完一張大字,將人送出門了,他還不來。

崔竹喧氣得牙痒痒,進堂屋推門時不用手,而是改用了右腳,在整個門框幾要散架的巨大動靜中,竟摻進了一點低笑,突兀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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