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玟玉用錦帕捂住口鼻,試探著往裡走了幾步,用指腹摸了摸濕軟的樹皮,又去探了探粘膩的泥土,不過一會兒,便覺得頭昏腦脹,不得不退了回來,打開藥箱,用銀針過穴,吐出一口濁氣,這才緩過來,面色凝重道:「若是日頭高懸時還好,這瘴氣散去,我就地采幾株草藥,配一副清心散倒也能往裡走些,可剛逢秋雨,濕氣愈重,瘴氣愈濃,強闖,只怕會被毒死在這林中。」
「這、這麼嚇人?」金玉書聽得面色發白,腳步本能得往後撤了些,連呼吸都放輕不少,生怕吸氣時太用力,把散逸出的毒瘴吸入肺腑,忍不住埋怨道,「他們兩個人,四隻眼睛,這獵山這麼大,往哪走不好,怎麼專往這死路里鑽呢?」
「他們到這兒時,許是正午,外圍的瘴氣散去,他們無所察覺,等行到林中,太陽西沉,瘴氣再起,他們身處其間,自是避無可避。」
崔自明咬著牙,攥著刀鞘的手隱隱泛白,「若我們也等到正午,能進去嗎?」
蔡玟玉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輕嘆口氣,解釋道:「他們的正午是晴,我們就算等到正午也是下雨,沒有陽光,這瘴氣如何會散?」
按著秋季晴一天、雨三天的氣候,想熬到瘴氣散去,還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去,莫說女公子不定能撐住,就算僥倖撐住,外頭藍青溪的人也該察覺不對,殺進來了。
楚葹雖稱她有辦法拖住藍青溪,但拖十天半月是拖,拖一時半刻也是拖,天知道她的拖是前者還是後者,崔自明等不得,長抒一口氣,正色道:「煩請蔡大夫給我配一副清心散,加大劑量,一倍不夠就兩倍,兩倍不夠就加三倍,女公子身陷險境,危在旦夕,我必須儘快進去救她。」
若非看在他一片赤忱的份上,蔡玟玉實在想沖他翻一個白眼,冷冷吐出一個「滾」字,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過猶不及的道理是一點都不懂,加大劑量就能解瘴毒的話,那那些個就剩一口氣吊著的病秧子,豈不是拿一百根百年山參燉進一鍋,一碗灌下,藥到病除?
開方製藥之事,豈能這般胡來?
單純的加大劑量是行不通,但輔以些旁的手段,或許可行。
蔡玟玉凝眉細思一會兒,忽而將藥箱重新打開,取出針袋,「先前煮沸的艾草水可還有剩下?」
「有的、有的!」金玉書解下腰間的水囊,炫耀似的搖了搖,「我怕我們也不小心中了瘴,特意灌了一水囊,以防萬一。」
「好,金郎君先用它把帕子打濕,阿鯉去找石菖蒲、薄荷、蒼耳,和在一起碾碎,擠出汁,」蔡玟玉一邊吩咐著,一邊招手讓崔自明在她面前蹲下,銀針小心地刺入幾個穴道,囑咐道,「你用帕子裹住口鼻,每隔一會兒,就重新打濕,多少也能減弱些瘴毒。」
她從金玉書那接過帕子,簡陋地串上一根細繩,為他繫上,「但這畢竟不能徹底解毒,最多在裡頭待一個時辰,再長,這毒性就壓不出了。」
「嗯。」
崔自明點頭應了一聲,待將阿鯉草草制出的清心散引下,握緊刀鞘大步邁入林中。
蔡玟玉看著在樹影中漸漸匿去的身形,神情有些複雜。
按理說,患者一意孤行要尋死,與她無關,她只管收多少診金,做多少事,又或者更惡劣些,如同在藍氏時一般,收加倍的診金,做敷衍的事,但不知怎的,卻想起他向流民承諾時的那番言論——一個沒見識過人心險惡的濫好人。
她垂下眼睫,濫好人也是好人,是好人,就不該這般毫無意義地送了命。
更何況,他應許的一堆流民尚且翹首以盼,他若是死在這林子裡,走時,那些流民因此生恨,朝他們報復,難道真要指望一個小白臉、一個小毛孩護她平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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