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有這頭捲髮就不能畫畫。
她扶拂手隨意擦掉眼淚,轉身走到窗前,在一堆鐵鍬里抬出收納盒,吹掉上面一層又一層的灰。收納盒裡是她當年打算賣畫賺錢的時候買的顏料和工具,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畫紙。
往哪畫呢?
她一頓翻找都沒找到能畫的地方,可能連老天爺也不希望她再碰這東西了吧,勇氣的滋生可能需要花費一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但退堂鼓是隨時可以打的。
姜早嘆了口氣,打算把水彩筆重新扔回暗無天日的收納盒,剛揚手,目光不經意間瞥向敞開的木窗,灌堂的風一下子把她帶回發高燒的那晚,何斯嶼就站在窗外,問她為什麼不去醫院,和她「一笑名恩仇」,還闖著玫瑰荊棘帶她去醫院。
眼前又一點點發生變化,她又看到了一個個無精打采、無比頹疲的何斯嶼和被嘲笑卻無力反駁的何斯嶼。
此刻,攜帶黑暗的她想送他一寸陽光。
姜早回絕了賀銳澤的宵夜邀請,端坐在化妝檯前埋頭畫畫。過了十分鐘,收拾好作品,忐忑地離開花圃。
過了半個小時,她站在了沙石堤壩下面,秉著氣往上走了兩步,一抬頭就看見院中的一團黑影。
何斯嶼躺在搖椅上,像一隻淋過雨苟延殘喘的黑色小狗,他雙目無神地盯著天上僅有的一顆北極星看。
姜早小心翼翼地挪步,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他那赤裸的右耳上,知道他沒有買新的助聽器後,她慶幸自己還是咬牙修了舊的。
他聽到聲音之後應該會多一些生氣吧。
如是想著她便走到了他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只是簡單地攤開手心。
何斯嶼的身體一疆,扭過頭來,視線就被姜早的雙手覆蓋滿,一下子就看見了她手心裡的助聽器。
像他之前那對又不像是,這對助聽器掛在耳背那一部分多了兩朵向日葵,一隻一朵。
他愣了一下,冷言:「我不需要。」
聞言,姜早不容拒絕地將東西塞入他懷裡,擦了擦因緊張而沁出密汗的手心,爾後在空中一頓比劃。
何斯嶼眸色黑得純粹,帶著戾氣,看出姜早是在對自己比手語後,眼裡閃出幾分暴怒的寒光。
他猛地站起來,長椅動盪不已,「你在比劃些什麼,我說了我不需要,你聽不懂嗎?」
說完,他黑著臉把助聽器又塞回姜早的手中。
「我不知道你受過傷,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來找你是為了嘲笑你。這助聽器我修好了就得還給你,至於戴不戴,由你。」明明腹排了很久,說出來時還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姜早說完這些,才發現何斯嶼正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她又忘了他聽不見。
北極星閃爍間,月下的兩條影子猛然融成一團。姜早踮腳,仰著頭謹慎地為何斯嶼戴助聽器,這一刻斷了線的風箏纏在了他的耳朵上。
耳畔時不時撲來溫熱的氣息,何斯嶼的脊背忽的挺得筆直,就像院前那顆觀賞竹,心臟卻和腿腳邊的搖椅一同動盪。
在成功戴上助聽器的前一秒她用氣聲說了一句,「向日葵是大地給人間的太陽,它會替你掃去所有霉運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