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知道曲音在想什麼,在他耳邊輕聲道:「明天,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曲音沒有掙扎,任他緊緊抱著。
他說:「去吧,怎麼不去呢。」
給自己送點紙錢也好,畢竟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給他燒了。
儀式在一座山頭上舉辦。
腳底下是萬丈山林,他們面前的香案上擺著果子點心,供上牌位。
他們平日裡除了水,火也是絕碰不得的。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總會有例外,他們會集體舉薦出一個人,再由那個人穿上厚重的防具,由他一人代替眾人燒。
防具再厚重,於現在的他們而言,自然也要經受漫長時間的難熬熾痛。
今年是錢三。
錢三跪在牌位前,他面前放著一個銅盆,他往裡面點起了火,紙錢燒成火星,雪花一樣往天上飄。
其他人則在錢三之後,各自呼喚著逝者的名字,洋洋灑灑地往山林下撒成片成片的紙錢。
曲音的手裡也有一把摺疊起來的紙錢。
他猶豫許久都沒有動,半晌,他走到崖邊,對著山林輕聲念了念自己的名字,隨即抬手,將手裡緊攥著的紙錢全部撒出去。
風卷著黃白交加的紙片飛出去,曲音默默看著,直到身邊站了一人,是聞簡知。
聞簡知也撒出一把紙錢,道:「曲音。」
曲音看向他。
陽光下,漫天紙雨,柔和的光暈勾勒著聞簡知的側顏,微風中,他一頭烏髮與衣角隨風飛舞。他聽見聞簡知說:「別怕,還有我在。」
曲音收回視線,手指鬆了握,握了松。
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半個鐘頭後,儀式完成,火堆熄滅,錢三脫去身上的防護用具,累得幾近虛脫癱坐在地,露露小跑到他身邊幫他拆卸防具,曲音見狀,也上前幫忙。
防具很重,密不透風,曲音拿在手中都覺得沉,錢三裹著這麼些東西在身上自然輕鬆不到哪兒去,他吭哧吭哧躺在地上閉目養神,曲音將防具疊好放到一旁的箱子裡,身邊突然傳來露露的聲音:「曲音哥哥。」
她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曲音身邊,分明有話想說,卻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曲音問:「怎麼了?」
她瞟了眼不遠處正幫村長收拾東西的聞簡知,曲音猜測她想說的事應該與他有關。果然,露露支吾半晌終於開了口,她道:「他和我說,你和他……是那種,關係。是嗎?」
這個他指的大概是聞簡知。
她聲音很小,曲音沒聽太明白:「那種?哪種?」
「就是那種……」沒出過深山的露露對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有些羞於啟齒,磕磕巴巴道,「他說你倆,在談戀愛,像男人和女人那樣子的,戀愛。」
露露小心地,像抱著些期待:「是嗎?」
曲音靜了須臾,回答:「是。」
露露睜大眼睛,顯然答案並不是她想要的,她頹然地垂下頭,嘟囔著:「我還以為他是唬我的,怎麼竟然是真的。」
簡短几句對話過後,他們周遭的空氣微妙地靜下來,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半晌,露露才開口,問道:「外面兩個男人也能在一起嗎?」
「可以的,但,也不太輕鬆。比起男女來說,阻礙和壓力都是免不了的。」
「哦……」露露道,「既然這麼困難,那你還和他在一起,是因為……你喜歡他嗎?」
曲音一愣。
露露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他答不上來。
喜歡嗎?喜歡聞簡知嗎?
聞簡知為他做了很多,明知道他是個怪物,卻仍舊費盡心思替他在眾人面前隱瞞,為他冒雨送傘,為他默默付出了那麼多,甚至最後還為他喪了命。
自己之前因為單方面的種種誤解將他想的那般不堪,他都沒有為他自己辯解過一句,只是默默承受。
聞簡知很好,好到曲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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