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病歷上是青榮市安康精神療養院患者季厭的信息,新來的醫生周離榛看得很認真,好像每個字背後都有更深刻的含義,努力想從這些文字里了解更多關於季厭的信息。
季厭原來的主治醫生林德輝要移民了,周離榛會接替他的工作,季厭也是他入職醫院之後第一個要轉移給他的患者。
周離榛盯著病史那欄看了很久,偏頭問坐在旁邊正在發信息的林德輝。
「林醫生,病史這裡為什麼只有患者家屬代訴?」
林德輝手上動作沒停,漫不經心地說:「跟很多被家人強制送進來的患者一樣,季厭從進我們醫院大門那刻起,情緒一直很激動,說自己沒病,完全不配合我們的檢查跟治療,更不願意跟我們交流,所以只能家屬代訴了。」
林德輝發完信息,話頭也徹底打開了,站起來走到周離榛辦公桌旁,伸手指了指電子病歷上的信息,繼續給周離榛介紹季厭。
「這個季厭,很難搞哦。」提起季厭,林德輝腆了腆凸起的肚子,嘴角也不自覺往上扯,那表情的含義絕對不是良善或者帶著醫生專業素養的無奈笑意。
「那天我值班,所以記得很清楚,兩個多月前季厭是被他爸強制性送進來的,他爸你應該聽過,我們市首富季林風,他爸還是我們醫院的董事,跟我們醫院的周院長是多年的好友,季厭是被兩個黑衣保鏢硬拖進診室的,接待他們的是我們院長,後來門關了,再多的就診細節我就不知道了。」
周離榛說:「那你就說說你知道的。」
周離榛明明年紀很輕,今年也才剛滿30,但他剛正的坐姿跟不容人置疑的語氣怎麼都不像是初來乍到的新蛋子,那氣度倒像是他們科室主任,讓人看著聽著都很有壓迫感,下意識里就想順著回答他的問題。
林德輝是個混了半輩子的老油條了,不滿意自己下意識被一個年輕後輩給拿捏了,心裡冷哼。
但他卻莫名沒那個直接正面甩臉子走人的膽量,最後也只是瞄了眼周離榛被燈光打出陰影的臉,繼續給他介紹季厭的情況。
「後來季厭住了兩個多月,試圖逃跑了三次,不過都失敗了,剛進醫院的時候他住的是開放式病房,打了護工,剛跑到病房門口就被我們給摁住了。」
說到這裡,林德輝抬起兩隻手張揚著十指在空中比劃著名雙手抓著什麼往地上摁的姿勢,十根手指在空中的用力程度,好像他的掌心裡不是空的,而是又一次摁住了季厭脆弱的後頸,往上扯的嘴角都有些扭曲了,這次他臉上的戲謔跟興奮毫不掩飾。
回憶起掐著季厭後頸把他摁在地上這件事,給了林德輝極大的愉悅感,林德輝脂肪層很厚的三角眼皮帶動著幾根稀疏的短睫毛抽動了幾下。
周離榛從林德輝說話開始就一直在觀察他,所以很快就看出了林德輝心裡的齷齪心思,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左胳膊肘往後用力抵著椅背,他自己知道那是什麼姿勢,強迫自己不要衝動,但肌肉不受控制,後背挺得也更直了。
周離榛是坐在椅子上的,從下往上看人的仰視角度很容易給人一種弱者的感覺,但鏡片後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直直盯著林德輝過於扁平的側臉時,那兩道視線仿佛有了實質,燒紅的尖利錐子,能戳死人。
林德輝還在回憶,眼睛定在自己雙手上,後知後覺臉好像被什麼蜇了兩下,視線重新聚焦之後對上周離榛的眼睛,心臟猛地一沉,咯噔一聲。
他不明白為什麼周離榛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要把他活活剜了一樣。
周離榛右手還搭在滑鼠上,食指一點,關了屏幕上的電子病歷。
「林醫生,你是名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周離榛提醒他,「對待患者該有的態度跟心理,你清楚嗎?」
「當……當然清楚。」林德輝結巴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心裡那點見不得人的事兒被周離榛給看穿了,尷尬地收回滯在半空中的手,努力調整臉上的表情:「呃……那個……剛剛說到哪裡了?」
周離榛點了點桌面:「說到季厭第一次逃跑。」
「哦對,第一次逃跑被我們摁住了,」林德輝清了清喉嚨,「第二次是在樓下活動的時候,想要爬過鐵柵欄,但被保安攔住了,第三次是在夜裡,當然也失敗了……」
周離榛問他:「還有別的嗎?」
「別的其實你不用擔心,雖然表面上我是季厭的主治醫生,後面他會轉移給你,但季厭畢竟身份特殊嘛。」
周離榛聽明白了,問:「季林風那邊有發話?」
「是的,季厭是季林風的兒子,所以一直都是周院長親自給他做各項檢查,也是我們周院長給出的治療方案,周院長說季厭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病情嚴重且不穩定,需要長期住院接受治療,我平時就是查查房,按照院長的交代給他開藥,院長還說了,如果要換治療方案,或者帶他做檢查,哪怕是最基礎的檢查,也需要他的同意,畢竟對待這種特殊患者很麻煩,我們重了不行,輕了也不行,這個尺度,還是周院長好拿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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