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來邊吃邊聊，Jonathan操著一口中英夾雜的港普，先是說最近項目不好做，再是說行業不景氣，很多本地項目都關停了，話里話外就是想讓賀辰睿繼續接外地的活。

賀辰睿假裝聽不懂，只說自己的意願，明確表示要麼留在本地，要麼就走人。

Jonathan畫大餅畫了這麼多年，頭一回碰到這麼剛的下屬，有點拿他沒辦法。

最後什麼也沒定下來，賀辰睿吃完三明治就要走，離開辦公室前說：「我下午要請個假，記得幫我批。」

Jonathan說「okok」，趕緊把他送了出去。

賀辰睿回到自己座位上，給陳諾發了個消息，問要不要去接，陳諾沒回。

兩星期前陳諾收到他媽媽發來的消息，說是準備離婚，要求見陳諾一面，陳諾答應了。

陳諾媽媽約在一家離學校不遠的中餐館，陳諾上午上完課就直接過去。

陳諾媽媽先到，坐在窗口的位子等他，和往常一樣，穿著通勤的套裝，盤著一絲不苟的發。

陳諾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小聲喊「媽」。

陳諾媽媽點了點頭，眼神掃過他頭上戴著的鴨舌帽：「吃飯還戴個帽子幹嘛？」

陳諾默默把鴨舌帽給摘了。

媽媽給他倒了杯水，問：「怎麼過來的？」

陳諾說：「坐公交。」

「點菜吧，吃完我送你回去，下午還得去上班。」說著叫來服務員，直接開始點菜。

菜單「唰唰」翻得很快，她連著報了幾個菜名，都是陳諾愛吃的，陳諾就沒有另外再加。

服務員收了菜單走了，陳諾問：「爸爸呢？他不來嗎？」

媽媽喝了口茶，心平氣和道：「他大忙人一個，哪有工夫來。」

陳諾也跟著喝了口茶，低著頭不作聲了。

他不知道說什麼，從春節里摔門而去到現在他都沒有回過家，也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們，挺不像話的，等下肯定會被說。

然而等到菜上來，他媽媽都沒提這件事，只問了他最近在學校怎麼樣，陳諾一五一十地回了。

菜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媽媽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陳諾，陳諾打開看了，是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我當了半輩子的律師，沒想到退休前最後一個案子是自己的離婚案。」陳諾媽媽自嘲地笑了笑。

陳諾沒敢接話。

「財產問題我和你爸爸都已經協商好了，現在住的別墅我們打算賣掉，各自置換一套房產，剩下的錢會轉到你名下。你出生的時候我們給你買過一份教育基金，本來是想給你高中畢業出國用的，但是你英語太差沒去成，至今還存在帳戶里沒動。這兩部分錢加起來一共是一千兩百萬，你拿去全款買套婚房，就當作你的婚前財產。」

陳諾抬起了頭，看著媽媽的眼睛。

從兩周前收到媽媽的消息開始，他一直處於一種麻木的狀態，沒有感到高興，也沒有感到失落，直到現在，聽到這麼具象化的離婚方案從媽媽口中說出來，他才對離婚有了確切的認知。

他的爸爸媽媽是真的要分開了。

「你們離婚……是因為我說的那句話嗎？」陳諾猶豫著問出了口。

陳諾媽媽說：「也不完全是，這麼多年我們的關係你最清楚，對彼此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和感情，只是對外還勉強維持著夫妻的體面，你的話沒有錯，正好點醒了我們，給了我們一個台階去尋找另一種生活。決定離婚是我跟你爸這段時間深思熟慮的結果，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

陳諾媽媽拍了拍陳諾的手，用難得溫柔的語調：「小諾，爸爸媽媽雖然離婚了，但永遠是你的爸爸媽媽，以後有什麼事隨時可以跟我們說，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們也一定會到場，這是我跟你爸達成的共識。」

陳諾的睫毛動了動，突然開口：「媽媽，我不想結婚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