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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野不想同她說話了,艾伊木鼓勵他往上沖,可是凌唐已經同他劃清界限,用書上的話應該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他們本無瓜葛——這和膽小大小沒什麼關係。

況且此刻更重要的,是艾伊木的病。

「阿帕,你難受多久啦?」

艾伊木想了想:坦誠告訴她的高哈爾:

「從你爸爸走之後撒,明明了,不怕了,可是忽然不舒服。」

樂野聽完,用哈薩克語告訴她不怕,都過去了。他捏著檢查單皺眉,翻來覆去地琢磨,艾伊木以為有什麼問題,樂野實話實說:

「看不太明白。」

艾伊木讓他去問醫生,樂野有些猶豫,他覺得凌唐該認為他總是故意找事了。艾伊木嫌他出去一趟變得扭扭捏捏,準備下床自己去問醫生,摸索著穿鞋時,樂野說我去。

艾伊木笑了笑,在後面給他加油:

「醫生又不是老虎。」

他是。

樂野有些絕望地想,醫生、護士們陸陸續續地上班,他只渴求凌唐看在人多的面子上理一理他,而不是像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樣,啪,關門,啪,走了。

他走進醫生辦公室,凌唐正看幾張檢查報告。

樂野站在門口,抿了抿唇,敲敲門:

「凌唐哥,我敲門了。」

凌唐點頭,示意他進來坐。

「這幾張檢查單,我看不明白該去哪兒做檢查,凌唐哥,教教我。」

凌唐喝了口水,拿過檢查單,用一支藍色水筆,和送給他的那支一模一樣,在檢查單子上勾勾畫畫,然後語氣平靜且有耐心地告訴他都該去哪裡。

樂野接過來,磨蹭著不願意走,他確實有些扭扭捏捏了,於是大著膽子道:

「凌唐哥,別不理我。」

凌唐拿筆寫字的手頓了頓,沒有抬頭,平靜地告訴他:

「沒有不理你。」

樂野撓了撓頭髮,他的頭髮被一間八元理髮店的師傅重新修剪過,更短了,但頭髮過軟,所以不少碎發軟軟地搭在額頭上,更顯小了,說出來的話也似乎帶上了幾分稚氣:

「可是很怪,你很冷淡,假裝跟我不熟,昨天晚上摔了門,今天早上轉頭就走,道歉之後態度更加冷淡……」

樂野喋喋不休地控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凌唐打斷他:

「我們本就不熟。」

樂野不會退縮,就像他那漫長而無望的十八年,他也從未想過放棄,他在等,等一個陽光燦爛的明天,等希望來臨。而此刻,他受過一定的教育了,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幹等,老天爺不會平白無故地掉餡餅,得爭取,得努力,得往前不斷邁步。

他的眼裡閃著火苗,看著很倔,但亮晶晶:

「我想跟你熟一點。」

凌唐往後靠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胳膊,被壓在底下的那隻手悄悄按了按絞痛的胃,盯著樂野看了一會兒,非常平靜地指出兩人沒有相熟的必要:

「我二十八,你十八;我在南京,你在阿勒泰;我總要離開,而你……永遠留下。」

樂野張了張嘴,他明白的,他們的差距猶如天塹,而凌唐還未說到的一點更為重要,他是高高在上的醫生,他是低入泥土的無業游民。

他攥緊了拳頭,鄭重道:

「或許,我可以離開這裡。」

話音剛落,凌唐冷著臉站起,帶動椅子輕輕搖晃,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微微抬起的眉毛暴漏了他的隱怒,他閉了閉眼,用力說道:

「別纏著我,別綁著我。」

樂野跌坐回椅子上,本就白皙的臉上更是煞白,片刻,又因尷尬而發燙。

他愣怔地走回病房,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凌唐迅速關上門,使勁摁了摁胃,然後接通一直響著的電話,低下頭,兇狠地祈求:

「爸、媽!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三個月援醫結束後,我會回去,別來,別逼我,別像獄警一樣控制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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