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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野在他原先擺攤的路旁站了許久,久到有人把他當雪人的Cosplayer,他拂開搭著肩來合照的遊客的手,笑得無比慘惻:

「別來惹我,我也會瘋。」

人們真的把他當瘋小孩,長耳朵的兔皮帽子,懷裡的木雕花束,手裡的兩本故事書,巴掌大的木雕冰激凌……他送凌唐的,還有凌唐送他的,被他掛了一身,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從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家與關愛,沒有體驗過人間的喜與歡愉,沒有為誰笑過哭過……直到遇見凌唐,他大器晚成,他笨鳥終飛,他懂得了世間萬象。

世間萬象,可世路崎嶇。

原來凌唐教給他的最後一刻,是痛與離別。

半個多月的那天早晨,他拽著隋寂要走的車門,大哭,質問,不解,可隋寂說不要胡鬧,艾伊木摔倒後一邊費力站起一邊讓他聽話,大雪誅心,他苦澀而決絕地答應:

「我會乖。」

原來所有人都給他編織了一場夢,說苦盡甘來,終於有人愛他。

那一刻,他被兜頭地雪喚醒神智,真的是大夢一場。

他想,他總是不長記性,他只記得凌唐講過的美好的,有趣的,快樂的,卻把那個有關「吊橋效應」的知識忘得一乾二淨。

凌唐一直在教他,他一直沒有學會。

直到大雪染著悲戚漫過山野,他才發現所有的訣別有跡可循。

——五歲那年的初逢朦朧而美妙,凌唐後來給這段故事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十八歲的開端無知而莽撞,凌唐後來給他一場刻骨銘心的回憶。

——若即若離,每一次相遇如從頭開始。

——似有似無的親吻,如今想來只是荒唐的幻想。

——越來越少的回信,越來越抓不住的身影。

——凌唐忘記帶走的木偶小人,還有他們一起做的冰激凌。

所有的無意錯過,其實都是凌唐刻意的蓄謀。

這一年凜冬長明,他十八歲,他用兩個多月的短暫光陰,彌補了前十八年的缺憾還有往後一生的悲歡。

樂野用力揩去眼睫上的冰淚,望著醫院門口喃喃:

「我真的懂了。」

賣烤紅薯的姨姨仍然堅守陣地,幾番看他,終於走上前來,給他講了元旦那天的故事。也是大雪,只不過主角是另一位。

樂野眨了眨眼,垂死掙扎地道:

「他真把它拿走了?」

姨姨疑惑地看看他,總不會是因為這個傷心的吧:

「醫生沒還給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虧我給他稱完紅薯便宜了五塊錢……」

樂野倏地睜大眼睛,原地愣了愣,飛快地朝馬路對面跑去,卻又在半道急剎車,扭頭衝進了醫院,嚇得姨姨連連大聲喊他小心點。

他聽不見,只在腦海里反覆想像著凌唐拿走那個小冰激凌的樣子。

住院部心內科,樂野一路從護士站問到後勤室,終於拿到凌唐那間職工宿舍的鑰匙。

雪在他身後瘋狂飛舞,月光落滿大地,阿勒泰冰冷的夜晚似乎有了溫度。

樂野大汗淋漓地駐足,他站在宿舍門前,氣喘吁吁,抬了幾次手,終於決心開門。

屋裡的溫度一如從前,擺設也是——或許醫院的職工宿舍充沛,自凌唐走後,這間屋子始終空置,但裡面被打掃得很乾淨,幾乎是一塵不染。

樂野只在這裡住了幾天,卻像是生活了半輩子,每一寸地板,每一盞燈,他都清清楚楚。掀開窗簾,後面果然遺存著他的小冰激凌。

他真的什麼都不要了。

樂野哭不出來了,蹲在地上戚戚地哀笑,十足滑稽。

又一個新號碼打進來——樂野掛掉,然後拉黑。他猜到是隋寂拿老師的手機撥來的,因為他把隋寂的微信、電話全都刪除了,還有裴應的……

「阿帕,我真的好笨,真的拿不下醫生。」

他抱著雙膝,在黑暗裡愣怔許久,最後哀哀不舍,但決絕地找出凌唐的所有聯繫方式,也都逐一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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