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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鑒實寫完摺子,將筆擱置一旁,笑問:「可是銀錢不夠用了?」

泱泱伏在他膝上,睜著圓眼睛說:「祖父可還覺得難過?」

「嗯?」徐鑒實不明就裡,不解的看著她。

「爹爹回家之時,也是這般坐立難安,」泱泱爬著坐在祖父腿上,拿起那墨跡未乾的摺子吹吹,放去一旁,又抓了筆練大字,「爹爹說,那叫近鄉情怯,我聽不大懂,可爹爹那時是難過的。」

她說著扭頭,望著徐鑒實,「祖父也是吧。」

徐鑒實心口只覺五味雜陳,枯老的手輕輕摸她的頭髮,「泱泱,你可去過晉陵?」

泱泱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去過許多地方,沒有晉陵。」

「晉陵與汴京不同,出門便是小橋流水,烏篷船,那裡夏日有蓮蓬吃,菱角粉糯,蓮藕湯也很好喝,街市上許多小玩意兒,是汴京難見著的,冬日裡,不似汴京這般冷,那裡很少落雪,你有很多姐妹、兄弟在那兒,可以一處玩兒……」

忽的,泱泱從他膝上跳下來,抬著臉目光純淨道:「祖父是想泱泱去晉陵?」

徐鑒實唇還張著,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小姑娘倏然雙眼通紅,對視片刻,也像是僵持片刻,滿眼委屈的轉身跑了出去。

「泱泱!」徐鑒實自桌案後起身。

小姑娘跑得頭也不回。

綠稚侯在門外,不明所以的朝內望了眼,趕緊追了去。

徐九渙將堂叔一家接回來時,已近晌午。

各家炊煙裊裊,凜冽的寒風中散著飯菜香。

徐家二叔徐鑒禮,這兩年長得富態了許多,自也不比大哥徐鑒實嚴肅,笑與侄子道:「總算了到了,這一路馬車坐得我屁股疼。」

徐九渙打個哈欠,舒展了下被顛簸得似要散架的筋骨,聞言悠悠道:「這話老頭兒沒聽見,否則少不得罵你有辱斯文。」

徐鑒禮哈哈笑,拍拍他肩,「下車。」

寬闊的街道之上,整齊停著五六輛馬車。

叔侄倆在前面的車下來,便見徐鑒實正站在府門前遙遙望來,風吹過,長長的美髯飄逸,深色的袍擺被掀起一角,竟是瞧出幾分仙風道骨之姿來。

徐鑒禮默默的摸摸自己圓滾滾的富態肚子,上前規矩行禮道:「大哥。」

「嗯,」徐鑒實垂首打量他,「這一路可還順利?」

徐鑒禮憨笑:「順順噹噹的。」

寒暄間,幾位女眷也走了過來,依禮問安。

徐鑒禮妻子趙氏,眉眼溫婉,瞧得出些書卷氣來,身邊將及笄的姑娘與她眉眼如出一轍,朝徐鑒禮福身,「伯父安好。」

「好,榕惜也有十四了吧,幾年沒見,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徐鑒實誇讚道。

「大哥好記性,是有十四了,這也趁著及笄前,帶她出來走動走動。」趙氏說。

徐九渙眉梢輕動了下,看向自家老頭兒。

徐鑒實神色頓了一瞬,看向弟弟,便見那張富態的臉臊的有些發紅。

「舟車勞頓,先進去吧,士欽他媳婦兒知你們願意來,早早就讓人將院子灑掃乾淨,只等著住了。」

「怎麼沒見著他們夫妻?」趙氏問。

「武定伯府今日宴請,他們夫妻帶著阿敏去了。」徐鑒實道。

說罷,他稍側首,喚來徐九渙,「去將這身衣裳換了,沒點規矩。」

徐九渙:?

他惑然的垂首打量身上灰白的袍子,又茫然抬眼。

那幾人已然走遠了一段。

徐九渙:欺負人?

不過……

徐九渙扭頭就走。

小姑娘今早沒跟上他,不定如何氣惱呢,方才也沒跟著老頭兒,估摸著不是跟著徐士欽去吃席了,就是窩在春居堂呢。

暖陽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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