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婆婆笑著去了灶台旁,咕噥數著個兒的下餛飩。
不多時,一碗白煙縈繞、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上了桌。
華纓握著湯匙,舀了一顆吹吹,送進嘴裡,味道不及她剛吃過的羊肉鍋盔,但也尚可。耳邊寒風呼嘯,還有鄰桌几人低聲說話的聲音。
良久。
「誒——你是哪家的兒郎呀,快快進來避避風雪。」
老婆婆慈愛招手喚。
華纓動作微頓,抬眼便見歇了一個傍晚的雪,不知何時又落了,外面風雪急,草履廬蔽,灶膛里火光跳躍,好似添暖。
身後腳步聲逼近。
幾息間,聲音停在了她背後。
華纓沒回頭。
趙徵也沒有過來,在她身後那方桌落座,「勞駕,一碗餛飩。」
華纓吃完,渾身都冒了汗,她付了錢,攏著披風往回走,自始至終都沒給後桌那人一個眼神,好似未識得。
此處偏僻些,多是賣貨郎在夜深時歸家,偶有幾聲熱鬧。
沒走多遠,身後響起了另兩道腳步聲。
華纓沒刻意走快,也沒放慢等誰。
後面的人,也始終不遠不近。
小半個時辰,折回了宋門大街,擠進了人潮。
趙徵不知何時跟了上來,行在她身側,低聲問:「我可否算將功折罪了?」
華纓目光微側,瞥見他落了雪的肩,和凍紅的耳朵,透亮的眼珠子映著街市燈火,道:「聽不懂殿下說什麼呢。」
趙徵:……
平心而論,華纓委實覺得,她沒什麼好怨怪趙徵的。
當日之事,說起來,趙徵也是受了蘇遮連累。
祖父說,皇家之人,難免工於心計,昌隆帝此舉,為著是自己的龍椅不受太子危及。
華纓不懂,既是立了太子,好生教導儲君就是,待得來日昌隆帝賓天,後人可繼。昌隆帝因何覺得,趙徵會危及他的皇位?
那晚,祖孫倆在書房促膝而談,原是徐鑒實為勸她莫要將自個兒困住了。
話到此處,徐鑒實拿出了一卷深藏的詔書給她看。
祖父說,昌隆帝斥責他也好,閉門思過也罷,還是降陟二叔,都是因憂怖而生。
「祖父要你和阿敏讀書,是為明理,不愚昧,不無知,縱是被算計,也要明緣由,通情理。今日瞧著,官家一石二鳥,好似風頭占盡,可事實呢,他傷了父子情。情分傷了,想要補救,便難了。」
「祖父教授太子十數載,其心性如何,也知曉一二。如先帝言,太子生來,便是要當帝王的,其心堅韌,亦有抱負,咱們丟了幾十年的燕雲五州,來日未嘗不可收回……祖父老了,輔佐不了他幾時,只盼著來日君正臣直,海晏河清。」
華纓厭趙徵,也未是因受他連累之事。
時日良久,殃及池魚的惱怒,早就散了去。
不過是她不願與皇家牽扯罷了,滿腹算計,煩人的緊,若是如那繁雜纏繞的麻繩倒還好,她一刀劈開就是了,可昌隆帝……她總不能給他開腦袋。
「咻——啪!」
忽的,黑夜裡炸開了絢爛的焰火。
華纓驚得縮了縮脖子,一雙逐漸長開的桃花眼瞪得圓溜溜的。
半晌,她輕輕的呼出口氣,心裡默念:
佛祖在上,童言無忌,莫要怪罪……
華纓這般說,趙徵也未追問解釋什麼。
他的目光在她受驚的神色停了一瞬,道:「新春吉樂,歲歲平安。」
兩句吉語,藏進了焰火聲中。
二人駐足,觀了片刻焰火,殊途同歸,皆往相國寺後面的燒朱院去。
新春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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