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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投池,等僕役下水撈上來,她的阿母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不知母親究竟對她有多少失望,連再見她一面都不肯,要用這種決烈的方式,報復她的「無能」。

她想奔去水榭,前路卻被五叔公帶頭阻住。

那個在外人看來德高望重的老人,怎麼說來著?

——「豎子休想再在謝府中隨意行走,阮氏女不配再為謝氏婦,她知恥自裁最好,屍身也不配玷污我謝氏門楣,老夫會儘快通知吳郡阮氏來領人!」

牆倒眾人推。

於是連最後一面也未見到。

清涼水榭中,謝瀾安扯了扯嘴角,抬手欲觸阮氏臉龐,「阿母,女兒來看你。」

「住口!你自稱什麼?!」

茗華嚇了一跳,阮碧羅已經一個凌厲眼神掃去。

茗華連忙去守住門口,遣散曲橋上的掃灑之人,同時擔心地回頭看了小郎君一眼。

往常小郎君最孝順了,今日的小郎君,怎麼……有些不一樣?

謝瀾安注視著生她養她的母親,輕道:「『你要日日記得自己是男兒,是你父親的兒子,是謝家的芝蘭玉樹,其餘通通忘掉。』阿母教的話,我的確日日記得。今日,卻有一問。」

「你……」

阮氏看著那雙清冷剔透的眼,心中沒由來一陣恐慌,聲色更犀利:「住口!你今日究竟犯什麼毛病!」

謝瀾安向前逼近一步,頎長的身材比阮氏高出一頭。

她微微低頭,對上阮氏的雙眼,沒有刻意壓低嗓音,卻已回不去清婉曼妙,因為長年偽裝男聲,聲裡帶了一抹流沙般的低沉:

「阿母,我再假扮成一個男人,我也不是男人,不是你的兒子,成為不了一個丈夫,將來也做不了一個承繼宗祧的父親。」

這樣簡單的道理,她上輩子竟想不明白。

她蠢到聽母親怎麼說就怎麼是,蠢到一面在外假扮成翩翩公子,一面暗中自卑於自己的女子之身。

為此不惜全力栽培一個楚清鳶,只因她認同了母親灌輸給她的邏輯——

你只有成為男人,才能獲得一切榮耀與稱讚;

你這一世只能為傳承謝氏家學而活;

你不可對不起你的亡父、不可對不起年輕守寡的我、不可恣意行事、不可坦誠交友、更不可入朝為官自涉險地。

追根究底,是那「女子不配」四個字。

她竟信了。

「我是假的。」

謝瀾安吐出這一句,璨星朗月般的眼睛變冷:「那麼真的我哪裡去了?」

「你糊塗了,你所言何物!」

阮氏的唇迅速褪去血色,佛珠在她腕間伶仃碰撞,發出蒼白的冷玉寒聲。

她不可思議指著謝瀾安:「逆子,你難道忘了你父早逝,忘了為母這些年對你付出的心血!你在胡說什麼?我的戒尺……茗華,戒尺!」

謝瀾安輕巧地抬了抬睫梢,對母親的癲狂置若罔聞,「我還有一問。」

屋中惟聞阮氏咻咻喘氣之聲。

「阿母,我知您心裡一向恨我不是男兒,但從前一直沒敢問過,您是否有一刻,哪怕一刻,覺得謝瀾安是個女兒也……沒那麼糟?」

「我知曉了!」阮氏忽然從急促的呼吸中冷靜下來,恍若想通關節,冷笑一聲,「都道女大不中留,所以你是動了紅鸞春心?說,是你終日把臂交遊的王家十一郎,還是那個郗氏少主?輕骨頭!你莫犯糊塗,你以為世人誇你什麼琴道一品、書道一品、容止風流第一流,什麼妙絕時人、什麼金陵雅冠,便飄飄然不知所以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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