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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良玉本著寬慰之心,對這個看起來十分內向的郎君道:「你看,含靈對人一視同仁,不在意士庶分別的,合脾氣呢便當作朋友,所以你不必這麼……不放鬆。」

胤衰奴露出一點笑,向他道謝。

是,那名心懷萬象的女郎不在意士庶身份,他漫淡地想,原來連這一點,他都不是特別的。

·

隔日的朝會上,依舊分作兩派,為當不當北伐爭論不休。

該急的人急了,謝瀾安卻在丹墀上舌燦蓮花,借力打力。那清談常勝積下的好口才,惹得少帝都忍不住側了一回臉。

辰初下朝,到了薄暮,在書房中處理完文卷,才得了空閒的謝瀾安便聽束夢在外道:

「女郎,胤郎君求見。」

天漸熱了,更換了古玉色禪衣常袍的謝瀾安抬起頭,松展一下肩膀,請人進來。

胤衰奴已知道入室脫履的規矩,履靴留在門檻外,他踩著一雙綁束整齊的雪白紗襪走近,在距書案兩臂遠的地方停下。

他身上是舊衣,長身玉立,說明來意:「寄居書香之府,我想……讀一些書,不知可否請女郎推薦幾本?」

謝瀾安先愣了下,才說,「好啊。」

之所以怔營,是這聲誠懇的口吻,讓謝瀾安忽有些恍惚,想起那個喜歡提攜上進青年的謝含靈,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一世她只選用已成的人才,不會再費心費力從頭教起一個人了。

當然,幫他挑兩本書是舉手之勞。

她記得山伯提過,他為了抄經自學過寫字,便先問他都讀過什麼書。

胤衰奴一板一眼地認真回答:「做挽郎,不是只唱就好,也要懂些詩、禮經、喪儀、風水墓穴之類的雜學。小時候先父都囫圇教過,只是唯知大意,不求甚解。」

他說話時,腔調自成一股風韻,舉止並不落俗。謝瀾安心想,若是他從小便入學塾讀書,過上一種全然不同的生活,也許便不會遇到庾洛神,也不會有這些坎坷了。

可轉念又一想,當朝的風尚是上品無寒士,下品無貴族。窮人家的孩子縱使讀書,亦無進身之階,白讀了書又沒有其他生存本領,便要餓死。

久而久之,惡性相循,底層百姓自然絕了讀書之念,上層公室自然依舊由世代相襲的士族把持,上下不得流通,這朝廷,這天下,早晚會成一灘死水。

分心兩用的女子指尖在案沿上敲了敲,起身從自己的書架底層翻出《毛詩》、《孟子》兩本書。

溫潤純良的啟蒙經義,適合他。

「上面有註解,可從頭細細看起,字斟句酌也不妨,不懂處只管問文樂山,反正他清閒,脾氣好。」

謝瀾安把書遞給他,教他讀書之法。

胤衰奴接過書,卻沒動。

他忽閃著柔密的睫毛,聲音低落下去,「聽說女郎為何家郎君挑了三本書。」

「嗯,我幫他……」仿佛與他相處時,總是不自覺便放鬆了,謝瀾安隨口接話到一半,察覺不對。

她往胤衰奴垂著眼皮的臉上看了兩眼,又瞅瞅他手裡的書。

沒由來想起小時候,給五娘和謝登分糖,豐年那小子舉著手心裡的兩顆麥芽糖,奶聲奶氣地說:「阿兄你分了五姊三顆糖,我只有兩顆!」

只不過區別在於,那個小霸王的語氣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眼前這個,可憐兮兮。

橘紅色的夕暉將從窗欞上消沒下去了,書房中的光線稍顯暗昧,卻又未到掌燈時分。

謝瀾安盯了他好一陣,牙尖磨著唇瓣里側的肉,忽然笑了聲,「是,給他挑了三本,怎麼了?」

胤衰奴很輕地搖頭,唇角微動,仿佛想說「沒怎麼」,卻沒能發出聲響。

他手指捏著那兩本書的書脊,指節泛出蒼白,襯得虎口處的硃砂痣更艷了。

作孽。謝瀾安心道一聲,迅速轉過頭去,在積卷如山的書架上掃來掃去,「給你挑的這兩本沒有難度,適合現在的你。想要再進益些的,我得進一步了解你的水平。」

話到這裡,便當真上了兩分心。指尖挑出本漢賦,她隨手翻到一章,回手遞過去,「這裡頭有些生僻字音,看你認得多少。來,念一念,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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