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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內用母家,外用司馬,勢力龐然,你能怎麼動?」荀尤敬面無表情地問。

「含靈近身出入內省,掌兵司事,便有機會乘隙而為。」謝瀾安頷首,露出一截藕白的頸,目光含鋒,「我在等,一個契機。」

荀尤敬:「什麼契機?」

謝瀾安微頓,那張弦搭箭的眸色又松泛下去,含糊地唔一聲:「還在等。」

荀尤敬從小把她調理出來,哪裡看不出這是有主意了卻不說,暗自運了運氣,沒有追問,只道:

「那麼你力主北伐,表面上是順從太后之意,實則是為了將大司馬調離太后身邊,以免對付外戚時,太后召他來助力?」

老師果然是老師,一語中的。謝瀾安張了張嘴,荀尤敬不知不覺間改為正對著謝瀾安而坐的姿態,傾身低喝:

「太險了!」

謝瀾安眼神微動。

「軍戰大事不是兒戲,內憂外患,怎麼能同時出現,為求安穩,應當先革內弊,再動刀兵!」

荀尤敬沉聲道:「你固然將大司馬的勢力調遠,但前線是真實地在與北朝硬碰硬打仗!一旦此間京城出現動盪,斷了對北方戰場的掌控與供應,便是內憂外患同時爆發,比外戚誤國的影響更可怕。你想過沒有?」

「想到了。」謝瀾安十分平靜,「老師從前卻想撥亂從緩,徐徐圖之,結果又如何?」

這句話是溫和下的反骨,意不在頂撞,卻鞭辟入裡地刺中荀尤敬多年的隱痛。

不止荀尤敬聽後怔了,連衛淑也意外地看向謝瀾安。

而後這位嫁與荀夫子多年的宗婦,忍不住別開臉失笑,順便欣賞一下被天下名士追捧的硬脾氣老頭,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

是他親口教的,弟子不必不如師嘛。

自從這幫孩子長大各奔前程以後,她好久沒見家裡這麼有鮮活氣了。

謝瀾安還在說:「我會留神戰場,也會運籌於京都,老師可以相信老師的學生。」

荀尤敬氣悶半晌,硬是沒發出一句脾氣,哼聲:「你這口氣大得要上天了……」

謝瀾安彎彎眉眼,但沒有笑意。她想告訴老師,她知道戰爭是什麼樣,也知道沙場會死人,也知道百姓在動亂中生計會有些艱難。

給胤衰奴舉的那兩個例子,都不是杜撰。

而她恨死了那種眼睜睜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

腐肉連根剜除時,固然會狠痛一下,但為了痊癒,這一下必須要經歷。

她下刀的手會很小心。

最終謝瀾安只道:「老師,我做的事名聲不好,今日自請剔除您的門下。」

這便是她今夜來訪的第二件事,她不能重蹈覆轍,要為老師保全清名和清淨。

屋中沉寂下來,一時惟聽雨聲。

衛淑揪住袖角,擔心地看向荀尤敬,卻見荀尤敬神色不辨,伸手指指桌案,「酒杯空了。」

老師喝酒從來是就著酒葫蘆直接喝,何曾會用酒杯?謝瀾安卻還是聽話地上前倒酒。

一隻溫暖乾燥的掌心落在她頭頂。

謝瀾安的身體微僵。

「說什麼胡話?」荀尤敬的目光有些縹緲,仿佛在回憶這個倔強的孩子在自己身邊,一年年長大的歲月,「為什麼一個人撐著呢,來這兒頂多挨一頓手板,怎麼就不早點來呢?」

謝瀾安眼底濕潤。

她終於想起了,自己一直迴避著不敢想的那件事:前世縱使被學生們聯名請願,老師至死,都不曾將她的姓名從學脈名籍上划去。

·

回程馬車上,謝瀾安神情放空又放鬆,支著額角一語不發。

這種空淡和來時的冷漠還不一樣,但都像一陣吹入深竅便失去蹤影的風,讓人抓不住。

胤奚安靜地坐在對面,沒去打擾她。也許女郎自己都未發覺,她出神時,喜歡無意識地盯著他手背上的那顆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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