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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操著軟乎乎的嗓音,既像邀功,又似求憐。

謝瀾安癱著臉想,為這麼點事便要獎勵,那人人問她要獎勵,她的獎賞夠分嗎?

「就一篇。」

「好。」胤奚暖暖一笑,立即應承,「就讀一篇。」

他沒有得寸進尺,坐在山水屏幛外面的小杌子上,隔著燈火映照的紗屏,為女郎誦讀文章。

如珠如玉的嗓音迤邐綿長,一篇之後又一篇,讀到第三篇時,束夢出來在唇邊豎指,輕噓一聲:「娘子睡著了。」

胤奚點頭合上書本。

他的額角不知何時冒出了汗珠,束夢看見一驚。

卻見胤郎君沖她無聲地搖搖頭,以免驚醒女郎。

男子眼神薄淡,沒有一絲在謝瀾安面前時的溫度,他向那扇屏風望了一眼,無聲退出房門。

那些鎧甲近百斤重,一日下來,他的胳膊早已抬不起來,在幽篁館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把自己收拾乾淨,穿戴整齊。

但這並不妨礙他為女郎讀書。

比起熬練筋骨,讓女郎睡個好覺當然更緊要。

他分得清輕重。

·

再去撥雲校場胤奚便學乖了,他多帶一套舊衣過去,到時換上,便不會招惹祖將軍看不順眼。

這日士林館有文士清談,謝演憑著那篇《北伐論》在此有了一席之地,踞在方席上侃侃而談。

隨行的楚清鳶沒資格上座,在雅集的庭院中流連,恍惚間,他看見一道風姿卓絕的身影。

「……謝娘子?」

正去往楓竹林的胤奚,途經庭院,耳聽聲音,側了側頭。

隔著一個涼亭的兩人四目相對。

楚清鳶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後背起了一層粟。

他凝視那身眼熟的祥雲紋青衣襴衫,再看看衣裳的主人,眼中閃過萬千的不解、不甘、不屑、憎惡,最終化作一聲冷笑。

「五年前,謝娘子便是穿著這身衣裳,於鐘山曲水之畔飲酒三觥,奏廣陵散,一曲終了,百鳥齊喑。」

楚清鳶一邊覺得荒唐,一邊步步走近:「當時在場士庶,無不仰慕於『謝家玉樹』的風姿。你知道嗎?」

胤奚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人走近,聽他對女郎的過往如數家珍。

楚清鳶終於站定在他面前,「你覺得自己配嗎?」

那百餘名聽謝含靈彈琴的士庶之中,便有一人是他。

那年謝含靈才十五歲,卻神姿俊秀,宛如仙人。正是自那日起,楚清鳶便決定有生之年,定要投效在她的門下。

他連她當日穿的衣服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賤奴怎配?

胤奚想了想,問:「你是哪位?」

如願看見楚清鳶的臉色變得鐵青,胤奚轉身就走。

祖老將軍脾氣大過天,遲到了要受罰。

卻聽那人在他背後譏諷一笑:「以色侍他人……」

一語未了,一陣風襲過,那身青衣用力地將他摜在地面。

楚清鳶後背猛地硌在石階上,上身已被一條曲起的膝蓋死死抵住。

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青衫郎君,單手掐住他的脖子,手勁大得出奇。

他容色冶艷非凡,眼神卻凶得像只狼崽子,一字一字道:

「我是粗鄙之人,不知分寸,可你怎麼敢中傷她呢?」

楚清鳶呼吸急促,白淨的臉迅速漲紅。他奮力掙扎抬頭,卻被鎖著喉嚨的那隻手給摁了回去,後腦磕上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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