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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安知道這小皮猴沒惡意,隨他們鬧去。謝策笑著數落弟弟:「屬你沒個正形。」

胤奚被揭穿心事,色亦如常:「奚還是更想嘗嘗飴糖粽子的滋味。」

他這機鋒一般人不懂,謝豐年揶揄不成,反被揭短,登時磨牙訕訕,「嗐,多久的事了,還記著呢。」

綠袍少年不睬這討厭鬼了,轉頭與人拼酒,指著案上興致高昂:「暹羅酒,秋露白,西風烈,任選其一,誰能把小公子喝倒我就服誰!不過可千萬別混著喝啊,混酒勁烈,誰也頂不住三杯,別說小公子勝之不武!」

他今日如此得意,全因他的阿姊為陛下除賊立功,享譽金陵,謝豐年心裡頭跟著痛快,這也情有可原。所以也無人太過拘束他。

崔膺的高徒在旁搭腔:「那足下該等阮郎君凱旋時與他斗酒啊,聽聞吳郡阮郎雄膂姿器,千杯不倒——這次回來,也該立功升官了吧。」

胤奚眉宇輕輕一動。

文良玉是席間最安靜的,不管別人怎樣笑謔,他只舉杯向好友敬一樽酒:「含靈,心中大不平,今可消彌幾分?」

那片聲音婉約清淺,並不與人爭高,卻仿佛除了他,再無人堪稱謝含靈知己了。

胤奚練功練五感,目力耳力都大有精進,不偏不倚將這句話聽在耳中。

他盯著案上的蓮花紋酒壺,尚未喝酒,已覺腹內煩躁起來。

他不會喝酒。

上一次喝酒,還是在他八歲那年。那時爹娘還都在,阿爹接了場大活高興,晚上吃飯便用筷頭蘸了點酒水逗他。只是兩三滴,結果那一宿他也不記得怎麼過的,只知道次日清醒過來,已經是下半晌了。

他睜眼便見自己整個兒黏在娘親懷裡,娘親正無奈地摟著他,見他醒了,喚聲祖宗,哭笑不得地說他昨夜纏著她撒嬌了一晚上。

胤奚自己卻一點記憶也無。

自那以後他便知道,他是喝不了酒的。

筵席上首,女郎正含笑與她的琴友知己同飲。胤奚在昏暗的角落,看著她,抬手將三種酒水混到一壺裡。

漫不經心飲了個乾淨。

喝完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兒,誰知道呢?

宴散時已經很晚了。

謝豐年身形打晃,俊面熏紅,硬是說自己沒醉。謝瀾安淺飲幾杯,稍覺熏然,她令家僕好生將大家送回庭館,又命人將武衛們安頓妥當,留清醒的護院看好門戶,而後自回了上房。

她前腳才進院子,身後便有一道斜逸如梅的頎影,跟隨了進來。

束夢先發現了他,連忙低呼:「郎君,你走錯院子了吧?」

謝瀾安赩眼回眸,那片勝過月華的雪白一下踉蹌過來,幾乎湊到她的鼻尖前。

酒色染上他的眉弓,男子嫣紅的眼瞼上蕩漾起一池水汪汪的醉泉,他伸手就勾過謝瀾安衣袖,小拇指順勢爬上她的手背,勾勾撓撓:「我今晚睡哪?」

這聲鼻音呢噥的清甜淺喃,直接讓謝瀾安醒了酒。

他遷就俯著身,腦袋快要抵到她頸窩上,謝瀾安被一片混著酒香的呼吸噴吐在耳窩,後脊酥麻。

她眯眼側頭躲開,涼薄地開口:「胤衰奴,又裝?」

束夢在旁目光晶亮地不敢言聲,心說胤郎君這是喝了多少呀,能醉成這樣?還有娘子,手,手,您是不是忘記把手也躲開了!

小庭溶溶月,胤奚雙目迷離。他牽著謝瀾安的手輕輕晃,看看前方點燈的屋子,又遲緩地轉頭,看著旁廂那間漆黑的屋子,仿佛在辨認。

那間屋子是阮伏鯨之前住的地方,自從他入伍,此屋便空置了。

謝瀾安嘴角微動,懶懶盯著胤奚,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很快,胤奚確定下來,他低頭注視這個女子,心中不知為何萬分歡喜,嗓音又軟又黏人:「衰奴想住這間……伏鯨哥哥不會生我的氣吧?」

束夢瞬間把嘴捂上了!

小婢子悄悄倒退而走。

謝瀾安眼瞳放大,繼而欲言又止,她愁得抽出手在胤奚眼前晃了兩晃,「你叫人什麼?莫非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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