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完了氣,大局還是要顧,褚嘯崖深吸一口氣,抬手放行:「來人送一送謝娘子。」
褚豹猶嫌不甘,布滿陰霾的雙眼盯著那道青鸞倩影:「爹,為何讓他們走!何不……將生米煮成熟飯?」
褚嘯崖轉頭瞪視長子,褚豹心頭一抖,連忙噤聲。
半晌,褚嘯崖方道:「她豈是尋常女子,你當謝荊州是擺設嗎。這點耐心,我還是有的。」
謝瀾安至少有一點沒有說錯,金陵官場這張台面,該輪到寒人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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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奚一直拎著那條長戟,等到邁出北府軍營,「咣啷」一聲扔在地上,動靜潑天大。
賀寶姿第一個到謝瀾安身畔,壓聲問詢:「方才在閣中,大司馬不曾對娘子無禮吧?」
胤奚的眸光逐過去,謝瀾安搖頭:「此人是暴虐不是昏淫,捏不准他七寸,我也不會就這麼來。」
前世的褚嘯崖,至死沒有放棄向皇室請賜九錫,想挾天子以攝百官,卻也至死沒放棄攻打洛陽,驅逐胡虜。記得他最終沒死在他那修築得峻宇宏麗的豪宅里,而是死在戰場。
若不是這僅剩的一點好處,謝瀾安今日一個字都不會浪費在這兒。
她的視線與胤奚的目光對上,胤奚眼底那點凶野驀地散了。
他張開乾澀的唇:「我沒事。」
「還沒事呢?」玄白湊上去看著他眼梢和嘴角的兩塊青紫腫痕,蔫眉耷眼說,「方才是我衝動了,你攔得對,若是咱們這邊先亮兵刃,以那廝的心性,今天便不好了結了……不過,嘿,你那巴掌打得真解氣!」
允霜無奈地拉開同伴,看向胤奚:「之前褚豹的拳頭砸在你肋下,後來又硬接大司馬一戟,倒是活動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對。」
表面的傷都好養,就怕傷到骨頭。謝瀾安皺起眉,目光在胤奚胸肋間流轉,口中說著「你過來」,人卻抬步向他走去。
才及近前,一條黑影忽然撲落下來,擠在兩人中間,親昵地抖動翎羽向舊主人討好。
胤奚身上泛出一股懶,垂著眼,挪動靴子往後讓了一步。
「莫非是女郎提前與郗郎君打過招呼?」允霜心有餘悸,「這鷹來得及時。」
「我和他打什麼招呼?大抵他算著日程,放出來玩兒的。」謝瀾安抬手揮開海東青,指尖輕輕落在胤奚泛腫的眉骨上。
她仰著頭觀察,呼吸拂過他鼻翼,「還是讓隨行的醫郎看看。」
胤奚目光下錯,冷峭專注地凝望眼前這張臉。
馬是不能騎了,謝瀾安讓胤奚同乘一車,又召醫郎上車為胤奚檢查。
好在醫郎說:「打在臉上的那拳沒傷到眼睛,肋骨也無礙,只是……郎君接槍的臂膀只怕晃到了筋,要好生養一養。」
上好了藥,醫郎下車,車廂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胤奚從北府大營出來身上便壓著股冷氣,這會兒也不像往常逮著空便有說不完的甜言膩語,沉悶得反常。
謝瀾安看他似乎還沒從那對混帳父子身上抽回心神,目光微移,忽抬手抽出自己的玉簪,另一手攏起胤奚散落的頭髮,馬虎地卷回他的髮髻上。
她捏著胤奚的指節玩,循循地說:「大司馬看似囂張無法羈縻,實則只是用來制衡老狐的一條惡犬。執其鸞刀,以啟其毛,有算總帳的時候,別放在心上過不去。」
胤奚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他不能像女郎一樣超脫物外,任何冒犯她的人都該死。不過,他仍矮著頭任由她撥弄,反手將謝瀾安的手握在掌心,低聲道:「護得住你。」
謝瀾安一怔後笑。
原來是在意這個。
「怕什麼,你家女郎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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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不急不徐踏行在官道上,雲穹從青碧變成幽藍,戌牌時分,車前開路的侍衛在夜色中看到了金陵的外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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