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謝瀾安不形於色的臉, 斟酌著添補一句:「胡人馬踏江南之心不死, 南玄與北尉之間的對決在所難免, 家底厚實些, 打起仗來也有底氣。」
皇帝重拾權柄不久,便看得透民生與軍政的根結關聯,謝瀾安點點頭:「陛下英明。」
陳勍含笑,彧良適時親手搬來一方繡席, 置在御座的左側方請謝瀾安就坐。
謝瀾安推辭一回,陳勍不許她客氣,謝瀾安便斂袖坦然坐下了。宮娥魚貫而入,捧上四樣造型精美的點心與一壺蜀貢龍團。
印象中,謝瀾安每次來燕殿議事,皇帝都會為她備上四碟時令小食,君臣不似君臣,卻像良友宴客。彧良趁二人談論的間隙,上前為謝瀾安添茶,笑著提議:「大人不妨嘗嘗這桃花酥,是華林園今年頭一茬兒的桃花,陛下曉得大人不喜食甜,特意吩咐人摘下來存著,今兒一早御膳司新做出來的。」
謝瀾安欠身謝恩,噙著沒破綻的笑意說:「可惜臣無眼福賞到今年的春風第一枝。原說差事辦妥,一個月前便該返京的,只是臣在年夜上飲椒柏酒,油然思親情起,未向陛下奏請便自作主張繞去竟陵探望叔父。叔父恭詢陛下躬安,還將臣好生訓誡了一通,說臣當以國事為先,怎可因私廢公,有違法度。」她說著欲要起身,「臣向陛下請罪。」
陳勍在她肩膀虛按一下,沒讓謝瀾安起來,「哪裡的話,謝刺史忠君愛國,含靈性情中人,都是大玄的股肱。」
皇帝話音輕頓一下,含著莫可名狀的口吻:「只是……元日朝會上,中書幾位老臣聯名諫言道中宮空虛,朕該採選良家女充實後闈。我原本想等愛卿回來,代我掌掌眼,可惜吉日不好錯過……」
這話來得有些古怪,為天子選妃嬪是禮部太常寺的分內,謝瀾安身在外朝,並不關心皇帝的私帷。
窗外的春鶯展喉鳴囀,入耳清脆。好在這時節不冷不熱,傷口養得也快些……謝瀾安走了會神,潦草開口:「恭喜陛下新得佳麗,宗室昆裔昌盛,便是社稷之福。」
陳勍見她對此事全無異議,還是那般堂堂皇皇的樣子,勉強笑了笑。
謝瀾安這時從袖囊里取出一份開科策考的草擬章,呈給皇帝過目。
這方是正經事。
理道之先在於行教化,教化之本在乎足衣食*,土地的問題解決,接下來便是賢才的擇取。從寒人中取士,是廢除九品中正法的先聲,此策若得推行,便是真正拆掉了士庶間豎立百年的門牆,打破了世家壟斷官場的局面。
為天子選門生啊,陳勍捧著這道折疏坐回御座中,越看越有滋味。
他幾乎能夠預見將來朝堂上人才濟濟的場面,到時候冕旒下的新鮮面孔,便不再是誰的學生、誰的黨羽,他們族中沒有蔭庇,身後沒有靠山,姻親沒有裙帶,便只是天子的臣子,國家的棟樑。
陳勍見那摺子上列出的選士科目,初步分為秀士、俊士、進士、明經、明法、明字、明算七科。*
「明經」皇帝知道,本朝之前盛行以四書五經來察舉民間賢人,那秀才俊士,也是入選州郡學館的進身稱謂。但對於其他字眼,陳勍還是第一次聽說,耳目一新地問謝瀾安:「這明法、明字、明算……具體如何設考?」
謝瀾安道:「法學、書道、算學,都是選拔專門人才的科目。譬如這法學,國之法律是一朝基石,如今朝野氣象一新,有些舊例便不適用了,亟需專修律例的人才來更定。這門學問又往往是有積蘊的法學之家的不傳之學,就臣所知的,便有渤海高氏,曲阜孔氏等等。此前外戚專政,這等清高人士不願涉入濁流,可如今陛下掃清奸佞,願意折節攬賢,恰可激勵這類人才出山。」
士家不同於世家,謝瀾安計劃里的立朝以來第一屆策考,儘管更重視寒人,但並不是要將簪纓子弟一棒子打死。只要有真才實學,都可放寬一格。
「至於算學,以戶部何夢仙為例,哪怕文學稍遜,但若數算過人,精通財糧之道,也可擇優錄取;再者書法精妙的,或詩賦典雅的,雖於社稷無大用,然入選翰林院供奉尚綽綽有餘,如此也能顯現出陛下門庭英才萃聚的氣象。」
皇帝笑道:「含靈自身便是書道一品,墨寶風靡江左,落筆輒引才子佳人競觀,豈可謂『無用』?」
「名士品評,都是虛的。」謝瀾安卻對這個旁人艷羨都求不來的本領不怎麼在意,「陛下,進士科才是重中之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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