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奇怪了,金陵中誰有動機與能力,敢激化當時尚且如日中天的庾家與為天子儲相的太學之間的矛盾呢?
縱觀整件事中,太學蒙受了損失,庾氏直接覆滅,連謝大人都因為封鎖太學而挨了罵——唯獨那位百官之首,隱身於渾水之下,坐看外戚這個龐大對手一夜灰飛煙滅。
謝瀾安轉頭看了此人一眼。
記得太學案的受害人名姓不算什麼,但是楚清鳶表字潛心,此事並沒有幾人知道,他不喜這個「潛」的意味,自己很少使用。
只有刻意了解過那個案子前因後果的人,才會時隔半年還能脫口道出。
「這位……辛大人。」她憑印象道出此人姓氏。
「草字竹客,見過中丞。」辛少筠落落大方地揖袖,想了想說,「連珠箭技藝高妙,練成不易,這樣的箭手六大營里也少見,尋常門戶僱傭不起。若是高門裡豢養的死士,那麼鋒及而試,絕不止出手兩次。下官願往刑部與大理寺查找卷宗,看看過往有無類似案情。」
尤其是,與那位丞相政見不合的大臣遇伏受傷的情況。
御史台還有這樣的人物,謝瀾安凝目多看了辛少筠兩眼,緩緩點頭。
「此外,」她輕巧地抖腕展扇,接住朱御史手中筆滴下的墨珠,輕勾的嘴角隱著成算,「還要請諸位幫忙查些旁的東西。」
朱御史到此刻也意識到了什麼,轉頭撂開筆,同仇敵愾地問:「要查什麼,大人只管吩咐。」
謝瀾安豎扇遮著半張臉,傾身在朱御史耳邊輕語幾句。
那道順著絹面流淌而下的墨跡,沿扇骨洇入扇底的水墨蓮池,攪渾了一池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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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謝瀾安入宮時行動如常,並未受傷?」
王丞相崇尚清虛而治,除了議事批紅這類大事,幾乎不在台城辦公。此時他在家中,目光銳利地盯著長子王道真問。
「正是呢,聽說陛下留她在西殿商談許久,而且出來後,也沒有她遇刺的消息傳開……」王道真鬧不清楚,壓低聲音,「阿父,會不會死士沒找到機會下手?」
他說完又自己搖頭,「——可若失手,也該傳信回來……若說泄露形藏被謝瀾安拿住了,以她有仇必報的性格早該鬧開了,不應當這麼消停……」
屋檐下築巢的燕子一聲聲叫得人心煩,王翱揮動麈尾,拂散博山爐中飄出的雲霧,「朱雀驛丞怎麼說?」
他們現在只知謝瀾安昨夜下榻在城外驛館,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如何都打探不出。
王道真:「已經派長史去查問了,還未回來。」
事情不大對勁。王翱給死士下的命令是在謝瀾安回京之前動手,能一箭射殺最好。死士是他精心栽培的,箭法輕功皆是頂尖,如今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王翱忽然凝眸:「不等了,給大司馬去信。」
「……大司馬?」王道真一時沒跟上父親的思路。
「謝瀾安順利完成了三吳的清田土斷,其他州郡很快會順風披靡,她這次回來,必定要更進一步。」王翱面沉似水,那是老狐狸在危險臨近前產生的預感,「這個女娃子,把世家殺得差不多了,觀其心跡,下一步只怕要抬舉寒人。」
「可大司馬便是寒人出身……」王道真心裡沒底,「褚嘯崖坐山觀王謝相鬥,對他全然無害,他會願意聯手王家對付謝瀾安?而且這人對謝瀾安貌似有些心思。」
王翱沉笑:「你道一刀一槍從底層拼殺起家的人,是貪戀溫柔鄉的糊塗蟲?那老狗是寒人出身不假,也的確和世家不對付,但是放任謝氏坐大,對他便無威脅嗎?」
謝含靈若在朝步步高升,她叔父謝逸夏在荊州便有倚仗。一山不容二虎,北府與西府互相掣肘多年,他心裡不會痛快的。王翱若許諾褚嘯崖剪除謝氏後,助他統領荊、豫、揚三州諸軍事,到時褚嘯崖便只在一人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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