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構,」百里歸月拾起餘下的兩枚銅錢,在指腹輕捻,「他的老師崔膺在先帝朝時,志不得行,心灰意冷地棄名避世。當初願意出山,也是因著女君的緣故。理分前後,所以楚郎君對朝廷的信任一向不及對女郎。此人又是個淡泊心性,不好名利,站在風口浪尖並非他所求。」
說到這裡,百里歸月陡地咳了起來。
她朝謝瀾安的反方向避開臉,道聲失禮,從袖中取出帕子:「……想愛惜羽毛,便註定與破風凌霄無緣。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百里歸月嘆了口氣,「紙上談兵,又何如身踐力行。」
她這一句,指的是胤奚。饒是她算得准楚堂,卻也沒料到最終勝過她一籌的,會是住在主君院裡,每日處心積慮與主君形影相隨的「小郎君」。
不過這次策問議的是大玄對偽朝用兵的軍略,胤奚又恰在考前參與了一場小規模平亂。百里歸月雖還未讀到他的高中文章,想來,應是理實結合,粲然生花,滿紙金戈氣。
而她單是殫思竭慮地暢理回文,使字間不沾病氣,已要耗費全部力氣了。
謝瀾安抬手給百里歸月續了熱茶。
如果百里身體無恙,一二之爭便是她和楚堂兩人之間的事;如果楚堂無退心,那麼他與胤奚之間尚有一搏。可惜,世上無如果,心性本就是成事的一部分。
荊棘會為斬棘人讓路,鋒芒會為爭鋒者加冕。
故而胤奚這個新科狀元不是誰讓的,謝瀾安唇角輕揚,他實至名歸。
·
棘籬外的冷風襲進楚清鳶心頭,將他的冠玉之貌吹得鐵青。
他到此刻也無法相信,壓住他一頭的,會是那瘋狗……
先前躋身三甲的喜悅,盡成了諷刺,那是好比千金之子被乞丐施捨的難堪。
楚清鳶拂袍便走。
他不信,一個兩年之前還淪為給貴人倒酒的雜役,能作出冠蓋滿京華的文章,能在千餘人中脫穎而出!就因為他借了陳郡謝氏的東風,受過謝瀾安的教導嗎?
謝瀾安……楚清鳶眼前映入謝府的油壁馬車。
可惜車門閉闔,無法令他看清其中情景。
那般高傲無塵的女子,也會因那人的高中、為那種對她而言微不足道的成績,而露出笑容嗎?
楚清鳶的胸口突然酸楚莫名,他下意識向馬車走去一步,頭卻驟然一痛。
「青鳶公子的新篇又被名士傳誦了……」
一道清沉如男子,昭朗如泉石的聲音,恍惚在耳際響起,帶著點不可察的笑意與實打實的親近,「我教出的人,很好。」
誰在說話……
楚清鳶頭痛欲裂,不由躬身撐扶地面。他曾聽過謝含靈清談百場,對這道聲音不會認錯的——可她何時與他說過這種話……誰會叫他「青鳶公子」……
誰是她教出的人?誰是?
「啊,那可是楚郎君?他怎麼倒在地上了?」
「考中太激動了吧……」
很快有同年發現楚清鳶的異樣,好心地上前察看。楚清鳶額頭已被冷汗布滿,他強撐著抬起眼,想再看看那輛馬車,卻被一道鴉青身影擋住視線。
胤奚站在他身前,冷冷地垂下視線。
怎麼了?不服的站都站不穩了?
雖然胤奚也未預料到他能考中榜首,可他不覺得自己便配不上此位。
他也曾懷著如此不甘的心情,在無人得知的長夜,將楚清鳶那篇連女郎都贊一聲好的文章,參讀百遍,咀嚼菁華。
只要能助他進益的,哪怕是敵手的文章,他也會連皮帶骨地吞咽下去,化成自己的養料。
所以不服,且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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