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疼。」他禮貌地尋出個理由。
不遠處進士們還排著長隊,謝瀾安乜他,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巍峨的宮殿翬頂在朝光中熠熠生輝,其中就有謝瀾安上值的御史台,她向朱牆那邊揚了揚下巴,「嚮往那裡嗎?」
再有一個來月便過年了,年後吏部會對這批進士銓選授官。不說人人都有望授任,但前三甲一定會得到御前殿試的機會。
胤奚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沉默須臾:「從前很嚮往。」
因為裡面有謝瀾安。那年中秋胤奚第一次被帶進皇宮,仰望著肅穆的鳳闕高台,覺得遙不可及,害怕終有一天他連女郎的背影都望不見了。
而今身在其中,發現這九重高天,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不可逾越。
謝瀾安一笑,「且不說那麼遠的,之後你們要去拜謝座主,參謁丞相,還要參觀太學,祭拜孫夫子像……有得你忙了。」
錄完籍的楚清鳶從朱檻邁出來,遠遠的,看見那兩個人面對面說話。
衣著是雪墨兩色,卻融著同一派瀟灑風神,站得並不算近,偏有外人摻不進去的親近。
楚清鳶殘廢的右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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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腸巷擺了三日流水席,胤家老宅門前炮竹紅紙滿地。
街坊四鄰只要願意,不用隨人情,都可以攜老帶幼上桌吃飯。
左鄰右舍沾了好處,有夸胤家郎子出息的,有感嘆他阿爹阿娘修了造化的。胤奚說是吃百家飯長大,其實只是在阿娘病故後的幾個月里生計艱難,後來他不願看別人臉色,自力更生學會煮飯,便再沒討過別人家的口糧。
縱使有欠的,在那場大火後,他拼命賺錢將銀子賠給受驚的四鄰,也都還清了。
在家門口擺這場席不是為了炫耀,是想著假使爹娘在天有靈,看到兒子長了出息,定會高興吧。
胤奚在老宅里拈了香,插進父母神位前的香爐,敬告道:「爹,娘,孩兒考中了今科榜首。因為孩兒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如今一身所有,皆蒙她所賜。請你們在天之靈,多保佑她。」
胤奚不知想起什麼,忽然臉紅,望著娘親的神牌扭捏了一下。
「爹娘疼我,什麼名份宗祧的,都不重要,對吧?」他小聲自語,「入,入那個婿的,我現在還不敢想,只求能長長久久伴在她身邊……」
他得了宮中的賞賜,有文房一副,宮緞三匹,並一萬錢。折合成白銀便是一百兩,除去流水宴和為父母修塋的花費,餘下的家當,全被胤奚買了上好的紫竹料,與一幅明光錦扇面。
他手巧,自己削竹題寫,親手給謝瀾安做了一把手玩扇。
這些東西謝府都有,可那不是他的心意。這麼久以來,他都沒給女郎送過什麼禮物。
扇子送到謝瀾安手裡,謝瀾安掂了掂,若有所思,「沒送過別的東西,嗎?」
胤奚那狀元郎的頭腦一瞬即悟,忍不住抱著女郎親了她一口,枕在她肩上軟綿綿地問:「這個也算嗎?」
場面上滴水不漏的人物,黏起人來像妖精附體。謝瀾安揮扇子扇他睫毛,想了想問:「買了這個,家當就不剩什麼了吧?」
胤奚坐直身體,很有交代家底的自覺,點頭說:「女郎收留我。」又問,「這扇子,還能入眼?」
謝瀾安當下沒回答,只是這日午食後,玄白抱著自己的腦袋回到後罩房。允霜問他怎麼了。
玄白齜牙咧嘴:「主子叫我去,拿扇子噹噹當敲了我七八下,我還以為自己又嘴欠了呢,結果主子說,扇子挺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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