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傳,這驍騎衛是從宮門快馬趕來的,入室後單膝跪地:「稟中丞,太后娘娘通過御林軍傳口諭,想與直指見一面好生商談。」
楚堂聞聽,不禁一哂。
太后老道,她連召女郎進宮都不敢提,只說想見一面,哪怕是她紆尊來見女郎。顯然是比皇帝更早反應過來,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不急。」暗夜愈沉,謝瀾安的眸光愈是熠亮,她輕敲著扇,「會有見面的時候。」
「皇帝油鹽不進,想最後一搏,那彼此便不用留著臉面了。」謝瀾安眼含銳意,「著,戲小青與肖浪調武庫弓箭甲冑,配備全營。寶姿領兩千人封鎖皇親聚居的東城,立射營其餘之人,分守金陵九衢要道。允霜、王巍、池得寶,各領一千人鎮守石頭城以西。」
楚堂聽出了逼宮的意思。
他心裡惦記老師在青州的安危,對欺君的最後一點猶豫也拋在腦後,凝重補充:「我們不能留大司馬盯著背後,否則前腳才入宮,後路立刻會被大司馬堵死。」
謝瀾安沉吟片刻,幽深若星的眼眸轉看二叔,似在詢問:荊州親騎能在城門堵死北府兵嗎?
正如陳稚應摸不清謝家的底,謝家人此時也難以百分之百篤定,真到了入主宮闈之際,褚嘯崖會調多少人馬進京爭權。
褚嘯崖眼熱太極殿裡的那把椅子,可比謝氏早多了。他一世梟雄,想也難容這塊肥肉被別人搶走。
宮裡那些御林軍好打,歷經過真刀實戰的北府兵卻不容小覷。
「庶幾持平。」謝逸夏沒把話說死,他目光淡泊而邃靜,中指與食指相壓,那是二爺慣常下棋的姿勢。「但我要提個醒,褚嘯崖一人便當百將之威,這話絕不誇大。你攢起的那些兵,名目再多,也沒有真格上過幾趟沙場的。」
二爺自言自語:「得想個法子,拖住他。」
「可將皇帝意欲毒殺大司馬的消息,告知於他。」
屏風後的角門,忽然傳來一道低啞嗓音。
伴著一聲輕咳,披著銀絲雀氅的百里歸月,手抱暖爐,緩步走進來。
謝瀾安看見百里歸月眼底淺青,眸中還蘊著一點才睡醒的朧光。她沒說什麼虛言,指了身畔坐椅,「你想激他起弒帝之心。」
楚堂心領神會,一邊幫著鋪好氍毹墊子,一邊分析:「褚嘯崖聽到必定怒火中燒,可他也不敢先殺入宮,否則便輪到被我們從後截斷退路了。」
百里歸月道謝坐了。
坐下時氅衣擦過楚堂的袖管,女子敏感,呼吸微頓,想起上回楚堂將她從考場抱回車上,她還欠他一次謝。
不過少頃,百里歸月便神色如常地接著楚堂方才的話說:「今逼宮便如瓮中取金,先進去的吃虧,然而箭在弦上,女君亦無退路。想提防黃雀在後,便要使他有個忌憚。
「皇帝發旨召藩,卻沒在密旨上指名道姓——這個良機太好了。誰是謀反者?大司馬說是謝氏,謝氏也可以指認大司馬,畢竟褚嘯崖同樣無令調兵,而女君掌禁軍,本有護衛京畿之權,反可以說是為了保護陛下的安危。」
百里歸月一掃深夜初醒的萎靡,越說眼神越利,「四方藩鎮中,忌恨大司馬的多而且多,有優先可選,他們先盯上的只會是大司馬。有了這道縛龍鎖,褚氏野心再大,也要掂量一番能不能妄動。」
謝瀾安心如明鏡,陳勍不在密旨上提她姓名,不是什麼百密一疏,而是宮裡那位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幻想,想等風波平息後,依然納她入宮。
但百里之說可行,謝瀾安抬眼望了一圈:「誰去遊說?」
想將這個誘餌鉤在褚嘯崖嘴上,說透利害,並使之信服,不是聰明人不成。
但褚嘯崖不是不斬來使的人,派一名心腹骨幹去虎口捋須,謝瀾安又有顧慮。
百里歸月張了張口,楚堂下意識看了眼那張孱白的臉,「我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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