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婚禮當日。
天氣不算太好, 細雨霏霏,濕霧瀰漫。
千鴻宮的弟子們只知道主殿附近不可出入,大門緊閉, 遠遠地像是長老宗親在密閉清修。
宣衡只請了幾個親信的宗親作為證婚人, 婚事在主殿側廳舉行。
只是從清晨開始,千鴻宮周圍匯聚的鳥兒就太多了,鳥鳴陣陣如浪潮般在山谷與水面上迴蕩, 宣衡因這異象, 心事重重的凝望著遠處。
宣琮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也顯然預料到了——以宣衡的性子, 必然會要他親眼看著二人禮成。
玉鑾雲車罩著一層薄紗, 從半空中穿雲而來,落在主殿廊廡前, 兩位女侍扶出了紅衣女子。
羨澤頭戴金釵珠冠, 一身紅裳沒有誇張的形制, 只有細緻入微的刺繡鑲珠, 千鴻宮有自己的針工,她衣裙下擺處便是欲飛的千鳥, 披帛上是千鴻宮的群山河流,膝瀾有海浪的波紋。
衣裳開領窄腰, 勾勒她的輪廓, 脖頸鎖骨在紅的襯托下如羊脂玉,她進了殿門,卻完全不像是成婚,更像是貴客,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從屋頂懸下來的紅纓八角琉璃大燈與抱柱橫樑上的金紅絹帶。
宣琮能看到幾位宗親的面色都不太好,顯然是被強壓著來參加這場婚禮, 幾人看到羨澤的面容,也恍惚了一瞬,垂下頭去,但彼此交換的眼神中,都有一種「少宮主也難過美人關」的扼腕惋惜。
宣琮其實知道,宣衡比他更豁得出去。
這場婚禮雖然沒有大辦,但少夫人的存在卻將是人盡皆知,這必然有無數長老宗親的拼死阻撓。
千鴻宮數百年來就沒有哪個宗主有過婚姻,他們會虛偽的說是因為宗主一生要獻給神鳥,實際上宣琮知道,那是為了眾多孩子中選拔宗主的潛規則,能一直輪迴下去。
宣衡選在這時候成婚,或許也是因為近日剛剛有數位長老慘死,正是宗門上下最無人敢阻撓他的時候——但宣琮也不敢想像,他背後對千鴻宮上下有多少施壓、脅迫和控制,讓此刻沒有一個人敢阻攔這場婚禮。
宣琮本以為宣衡是千鴻宮的傀儡,他以為自己的放浪形骸才是反抗。
現在他愈發感覺出來了,兄長比誰都偏執。
認準就要的東西,比誰都瘋。
不過宣琮猜測,羨澤應該對他兄長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宣衡也是這樣想的。
她沒必要知道。
想要成婚的是他,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
甚至宣衡眉眼之間仍有幾分歉意,宣琮能側耳聽到他低聲說什麼「只能在此處辦婚禮,終究是對不起你……」「你說冠頂的東珠?有,還有許多……」
只是這婚禮越辦,長老們越是臉色難看。
二人叩首的環節,羨澤壓根不打算拜任何天地師長,宣衡也早與她商議好了,並不在意,只是獨自一人直挺挺的向天地,向殿廳正座上代表卓鼎君的師承經傳叩拜。
但除了千鴻宮的一切以外,宣衡還在上座主位,放了一支硃筆。看那硃筆並非什麼上等的法器,而是件舊物。
宣衡低聲笑道:「我小時候,母親來東山別宮看過我,給了我這支硃筆。她此時應該仍在外閉關,這硃筆就當做她見證我們的婚禮。」
羨澤輕「啊」了一聲,對著硃筆微微頷首。那位說當宣衡繼位後就來參加典儀的母親。
那幾位長老看著立在原地環顧四周的女人,與規規矩矩跪拜的少宮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到了婚禮最重要的交換信物的環節,宣衡奉上的果然是自己腰間的玉衡,當他彎腰為羨澤系上玉衡時,羨澤手指有些輕浮的撥弄著玉衡的纓子,有位長老臉憋得通紅,竟然當場昏了過去。
這是千鴻宮最重要的信物啊!
而羨澤也拿出了交換的信物,不是任何珠玉法器,而是一根羽毛。
白色中點點灑金的羽毛,尾端有微微燒焦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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