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這才心中暗忖:原來時彧不是沒送禮,而是悄沒聲息地與太子殿下聯合了呀。
有考慮的更深的人,霎時眼風都變了:朝中二王各樹大旗,二皇子聰慧敦敏,宅心仁厚,威望漸盛,太子若非立儲太早,此刻早已是孤掌難鳴,看來時彧這一舉,是意在向眾人說明,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他已經選好了邊吶。
不得不說,手掌金印,麾下猛將如雲的時彧,的確是一頭猛虎,值得太子費心籠絡。
長陽郡主也胸口一跳:時彧剛到長安,就與太子皇兄攪和在了一起,這以後二皇兄那邊的黨羽豈不是就會處處針對他了?那我還和他成婚,豈不也成了眾矢之的,必遭人攻訐麼?
謝幼薇瞟了眼身旁的母妃,長陽王妃亦眉頭緊皺,萬萬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
如果時彧執意成太子黨,那這親事結或不結,就要再細細思量了。
一些人各懷心事,唯獨風暴中央的當事人知曉,這是什麼樣的內情。
太子在瓊芳宴上黔驢技窮,對他用上這麼一招,無非是逼著他走向東宮。
時彧不是喜歡結交朋黨之人,這些勾心鬥角的把戲,無聊到令人反胃。
但謝煜雙眸鎖著他,勝券在握,洋洋自得,見他不動,只是沉目望來,謝煜又道:「時將軍,請上前來吧,孤已為你準備好了弓箭。」
太后也看向了時彧。
滿座都在端詳時彧。
這位新晉的驃騎將軍,是長安風頭無兩的人物。
時彧沒有選擇,他徐徐起身,少年身上的短打袍角,隨暮風輕揚,其身姿頎長,韶茂軒舉,分明少年英雄。
難怪太后相中此人,要配與長陽郡主為夫。
謝煜隨之命人奉上一口大箱,這箱子磅礴得能塞進一頭棕熊,裡邊裝的什麼賀禮尚且不得而知,但見四人抬它也顯出吃力,可見其沉重了。
莫非太子這是要讓時彧抱著箱籠里的東西,在太后跟前上演一出「霸王舉鼎」?
只是看情況,又沒那麼簡單。
太子微笑教人放下箱籠,此刻那口大箱距離筵席上首的太后仍有百步之遠,並不曾搬入瓊芳宴正中央,它氣勢兇悍地在原地杵著,引起了無數人的好奇心。
謝煜道:「時將軍,那口大箱子被孤以銀鎖落了鎖頭,暫且無法打開。」
從旁的太子詹事遞上長弓與羽箭,弓有一把,箭也僅有一支。
「孤聽說,時彧將軍自幼習武,天生神力,雙眼似鷹,雙拳搏虎,能開三石弓。將軍在戰場上連奪十城,抗拒外辱,壓迫得北戎沒有還手的餘地,實乃驍勇。不知孤可否有幸一睹將軍戰時風采?」
謝煜接下太子詹事送來的弓箭,呈向時彧。
「就請時將軍,當眾一箭射落銀鎖,開啟箱籠吧。」
太子向時彧微笑說道,語氣和善而謙遜,誠心誠意。
時彧一言不發,順從接過了弓與箭。
百步之遠的距離,只有一支箭,意味著機會只有一次。
時彧掂量了那支輕盈的羽箭,終於扯了唇角,冷淡地道:「臣謝太子信任。」
太子氣質清和掖著手在旁觀瞻,聞聲也就笑而不語。
少年拉起長弓,調試準頭,箭鏃鋒芒所抵之處,幾乎瓊芳宴上所有人皆可成為目標。
於是台下有人兩股戰戰,有人惶然變色,也有人,作壁上觀,置身事外。
時彧出箭很快,調試弓弦之後,幾乎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無需瞄準銀鎖便已出手。
箭鏃的去勢極大,根本看不清影,只聽見清脆的一聲巨響,銀鎖被箭鏃強大的穿透力射爆,四散迸落。
箱籠打開了。
僅僅就在一瞬間,許多人甚至沒來得及屏住呼吸,擔憂時彧若是射偏了自己改如何躲過無妄之災,那銀鎖已應聲落地。
謝幼薇因為緊張而鼓起的胸口霎時間就癟了下去。
少女的心怦怦直跳。
仰起眸,台中央的少年不疾不徐地放下了弓弦。
風拂其衣,卷如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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