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弦不理解時彧的固執,但佩服他的固執。
琴師一路沉默,至此,終於緩緩問了一聲,聲調極輕:「他還跪在太極殿前麼?」
綺弦點頭:「還在。」
都過去一天一夜了,他還跪著。
天顏震怒,恐怕降罰。
他一點都不覺得衝動了麼,一點都不會後悔麼?
綺弦無法洞悉琴師姊姊的心事,自顧自說道:「有人傳說,時將軍有一個心上人,他是為了心上人才違抗聖旨的。琴師姊姊,你覺得呢?」
琴師的指骨微微泛白,她聲音清幽:「我不知道。」
綺弦嘆了一聲:「違抗聖旨輕則牢獄之刑,重則株連九族,要是陛下鐵了心狠辦的話,時將軍只怕……」
琴師的面紗伴隨深長的呼吸溢出絲絲顫抖。
良久,她平復了氣息,垂眸道:「我們走吧。」
*
長安下起了細如牛毛的微雨。
雨絲風片掛在少年的背脊上,陰冷入骨。
他巋然不動地跪在太極殿前,十二個時辰過去了,沒有片刻挪窩兒,伏倚悄悄送了一些食水,時彧只喝了水,食物也紋絲未動。
伏倚看到仍然滿滿當當的一盤子食物,實在為難:「將軍,您就用些吃食吧。」
時彧抬起臉,雙眼平靜,根本沒有做了壞事後的心虛,「陛下還沒有鬆口麼?」
伏倚無奈地嘆道:「只怕難了。將軍違抗聖令,觸怒了龍顏,您不知陛下這兩日有多氣急。將軍再在太極殿外跪幾天幾夜,只怕也無濟於事,不如先回吧,陛下若願意見您了,他自會聖諭傳召將軍。」
時彧道:「不必,陛下不願見,我繼續在此處跪著。違抗聖旨,難逃一死,我知曉。伏大監,你不用再勸。」
伏倚只是可惜了時彧一身才幹,為了區區婚事鬧到這地步,長陽郡主雖說跋扈了些,但人才相貌樣樣出挑,長安求親者踏破了門檻,時將軍非不願娶。
這回,就算是他仰仗軍功得免於一死,只怕前程也沒有了。
這又何必。
時彧心硬如玄鐵,他不樂意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
伏倚本來還想再說一句,忽憶起時彧的父親,時震。
那也是個忠直之人,時彧有他父親的一身血與骨,不是輕易能為人所動的。
伏倚滿面滄桑地離去。
雨絲變成了雨珠,伴隨捲簾的南風,砸向時彧的後背。
不知不覺,少年身後的翠虬青錦綾綢已濡濕了一大片。
背後的墨色越來越深。
一道驕矜的呼聲湧入了時彧的耳膜。
「時彧!」
那聲音拾級而上由遠及近而來,充滿了憤怒與委屈。
「你憑什麼不願娶我?」
時彧一動未動,連正眼也曾看她。
視線之下,只有一雙楓葉紅的雲紋長靴,和飛揚的胭脂色裙裾,裙袂上纏著銀質鈴鐺,腳步輕晃,鈴鐺叮叮噹噹地作響。
謝幼薇氣急,眼眶紅紅的,瞪著他:「我就那麼不堪麼?你不想娶我,害我成為全長安的笑話,我在家裡等你的道歉,你一句道歉都沒有嗎?」
時彧目視前方,冷淡地道:「對不起。」
這種認錯的態度,非但沒有澆熄火勢,反而助長了火焰。
謝幼薇恨聲道:「他們說,你心裡另有他人了,是不是?你是為了她不要我?我難道還比不過她?」
時彧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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