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滾熱的淚珠落下,覆在陳祉的手背上,昏暗中,藍灰色月光折下,晶瑩剔透地凝聚。
看到她比小白還要弓著腰,身子完全蜷縮在一塊兒,叫著冷,汗意直冒,他掌心撫過她的額頭,一帶全是淚意,陳祉喉骨間微動,視線一瞬不瞬鎖著閉著眼睛的靜謐面孔。
她從前沒哭過吧,或者說以前哭的時候沒人哄過她,習慣向隅而泣,所以連流淚也這麼安靜,一點聲兒都沒有。
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且直觀地看她,沒有慾念,只是單純地看,從頭至尾,其實早就注意到她身子骨比從前要脆弱清瘦,連無名指都小了一些,所以和任何一枚鑽戒都不太相匹配。
明晰的鎖骨線條,深得能窩一池水養金魚,姣好的天鵝頸修長皙白,虎口能掐得過來,腰際怎麼可以瘦成這樣,哪怕離開寒冷的西伯利亞回英國調理兩年,再回港島養兩個月,也瘦得盈盈一握。
腰腹間紋著的是那隻蝶是藍色的,下面龍飛鳳舞一行小字,Morpho cypris,賽普勒斯藍蝶,翅膀飄然疊動,活靈活現的生機勃勃,著色卻很深沉單調,深黑和佛頭青藍。
細看,那不僅僅是一隻蝶,不同於周邊雪嫩的肌膚,蝴蝶翅膀的位置,是一道隨年歲淡化的疤痕,很深,像是被什麼利器戳進去過。
她身上有哪裡是完好無損的嗎,跳舞落傷的足尖,腿,做過粗活的手,覆著不該有的薄繭,還有這隻試圖遮擋傷口的小藍蝶。
再算上這些年內心的煎熬,和,情傷呢。
這兩年她越不過去的雪山,亦會橫在他們兩人之間。
陳祉騰出一隻手輕輕覆上,視線抬起,沒有再看下去,第一次感受到,夜的沉重,能夠壓得人窒息,他指骨關節在用力,似要將懷裡的人嵌入骨血中,又沒有做任何吵醒她的事情,那股收回去的力,擴大心間的空闃,她的噩夢沒有停歇,只不過通過轉移的方式,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於自己,也於他。
……
平常的清晨。
南嘉沒有異樣,起床洗漱,意外地在餐廳撞見陳祉。
舞團搬遷後,她起的時間比較遲,他平日裡早早離開,像是只需要完成夫妻義務,每次睡完就走,從不在早晨示人。
女傭給盛了一碗白肺杏仁湯,她嫌腥,只抿一勺,目不轉睛看他。
陳祉左耳里塞個黑色藍牙耳機,要麼聽財經新聞報導,要麼聽秘書匯報公事,注意力不在她這裡,她打量得更肆無忌憚,看見他沒有繫緊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色手腕,上面掛著淺淡的劃痕。
她沒問,他已經察覺到,若無其事戴好袖扣,「看什麼。」
「你手腕怎麼那麼多抓痕。」她往常不會問這麼多的。
似乎察覺到和她有關係。
「嗯,上次你抓的。」陳祉附和,「你非要我停下來,我不停你就抓我,比野貓還狠,後背都被你抓出血了。」
「……你閉嘴。」她啞火。
每次用餐周邊都圍著這麼多女傭,他怎麼說起這些事跟沒事人一樣。
女傭們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不會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有Vera這個級別的管家才會袒露對小夫妻的真實情感。
「抓了還不讓說。」陳祉拔掉耳機。
以為他要來和她理論,她乾脆不看他,只低頭瞄了眼自己的指甲,是有些長,但未必抓得有些狠,印象里她好像只抓過他的肩膀和後腰,胳膊會抓出這麼多痕跡嗎。
抓就抓了,他第一次弄她又撐又疼,挨兩下怎麼了。
「周嘉禮。」陳祉說,「你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嗎。」
「昨晚什麼。」她抬眸,「我做噩夢了,我知道。」
「然後呢,你抱住我。」
她沒有異常,說明知道,只是不想提。
抱住他又如何,兩人該做的都做了。
看她沒反應。
陳祉重複:「你抱住了我。」
「不能抱嗎。」她坦然,「你還有什麼男德要守嗎。」
不是都已經搞過了,搞什麼堅貞呢。
「你抱住了,然後說了一些夢話。」陳祉語氣加重,「你別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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