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那樣寒冷,是留不住人的。
沙啞的嘶吼聲傳出,葉景策目呲欲裂地盯著那劈下的重劍,在最後一產剎毫不猶豫地迎上周身刺來的眾多兵器,數不清的利刃穿透血肉,卻得以讓他一身衝破圍攻的一角,撕裂開靠近葉景禾的縫隙。
重劍落下,寒光閃爍,他恍惚地聽見姑娘撕心裂肺的喊聲。
“哥,就是現在!殺了他!殺了他!”
斷生劍法只有在最後致死一招時才會露出絕對的破綻,可他的妹妹不能做人牆!她不能死!
葉景策雙目赤紅地向元成澤刺去,身後刀槍入體聲清晰,他怔怔地盯著眼前,力氣似乎在慢慢流失,血光在眼前炸開,腥甜溫熱的液體噴灑在他的臉上,面前男人的斷臂落在雪中,洇開的血跡蔓延至他的腳邊。
“元將軍!”
“主帥!”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血肉模糊的殘肢蹭上一滴雪粒,葉景策愣怔地看著面前捂著手臂慘叫的男子,身上的痛楚仿佛突然間開始反噬,從四肢百骸拼命席捲而來。
紛亂之中,他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留下一片血色腳印。身後的兵馬聲囂張急切,他僵硬地回首看去,在一片揚起的雪粒塵灰間,看見洛子羨率兵重逢的模樣。
算他動作夠快。
葉景策咧嘴笑了笑,耳邊劍戟聲響起,他卻終於安心下來,竭力掃開攔住他的敵軍,跌跌撞撞地向葉景禾的方向走去。
倒在雪中的姑娘尚未爬起,身上的軟甲已經破損,血跡從無數個傷口中湧出,白皙的臉蹭的骯髒不堪,一雙圓眼怔怔盯著天空,渙散一瞬,在察覺到葉景策跪在身邊之時,終於再次凝聚在了一起。
“哥……殺了他沒有,殺了他沒有!”
“小禾,不是說不讓你過來了嗎?你為什麼不聽話啊。”葉景策的眼圈慢慢泛紅,竭力扶著葉景禾艱難起身,“你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哥會原諒我的吧。”
葉景禾吃力呼吸著,髒兮兮的臉上露出苦澀笑意,艱難轉頭向身後望去,目光落在元成澤完全斷掉的胳膊上,口中鮮血溢出,卻是止不住的笑。
手臂已斷,絕學已廢,這斷生劍法世上終於再無人可用!
洛子羨的軍隊衝散了敵軍的包圍,逆轉了完全被壓倒的局勢,身上的疲憊感湧上,葉景策微微抬首,散亂的長髮遮擋住狠厲的目光,那一雙包含殺意的雙眼在焦黑血腥的沙場上匆匆掠過,在看見一匹掙扎的戰馬時露出希冀的目光,踉蹌著幾步過去,吃力地牽著其牽回。
“走,回去。”葉景策喘息著,忍著劇痛將葉景禾扶上馬,雙手在碰至馬身之時,留下一片猩紅。
“聽話,聽話,快走。”低喃了幾聲,終於把葉景禾的身子扶正,葉景策還要叮囑些什麼,卻聽身後傳來響箭聲,撤兵的煙霧在周遭炸開。
終於結束了……
葉景策扯了扯嘴角,見洛子羨似是向自己的方向狂奔而來,抬腳向其方向走了幾步,不等走上太遠,乍聽身後一聲悶響,是重物墜地之聲。
是什麼掉下來了。
是什麼掉下來了……
惶恐蔓延開來,他徐徐轉身,見姑娘靜靜地躺在焦黑的土地上,四周是難熄的火焰,她怔怔地望著天,胸口在起伏,鮮血從口中一股一股地溢出。
“小……小禾……小禾!”
嘶啞聲傳來,葉景禾卻只覺耳邊聲音含糊難辨,她覺得身體好疼,胸腔里像藏著一團火,灼燒著她,焚燒掉她。
她看見灰濛濛的天空中有往來的鷹,自由地飛過天際,她看見不只從何處飄落的雪,冰涼涼的落在她臉上,可卻熄不掉周遭的濃煙和戰火。
她覺得窒息,那渾濁的濃煙遮住了她的眼,焚燒的灰燼捂住了她的鼻,她只有嘴可以張開,可以貪婪的,竭力地去呼吸。
“哥……哥……”
“哥在,哥在。”葉景策俯身將耳朵貼在葉景禾唇邊,輕聲道,“你別害怕,哥帶你回去,回去了,就不會有事了。”
“可我好像回不去了。”葉景禾喃喃道,她早該死在元成澤最後的那一劍下,若非葉景策擋下一半,她只在那一瞬便會咽氣,好在……好在她在這最後一口氣中看見了元成澤斷臂,看見了敵軍撤退的號令,看見了定安軍接應的人馬。
師父,我曾說過會用這斷生劍法斬盡天下罪惡,如今,我終於做到了。
你便是那罪惡。
我們這師徒情,也是孽,是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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