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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媽媽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吧。

他偷偷把門拉開一條縫,臉湊上去,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肩頭有一縷一縷熒藍色的光線環繞著。這個畫面他見過很多次了,陳叔叔說爸爸在休養身體。

他不懂什麼是揪癢身體,他也不敢給爸爸撓痒痒。

他關上門,跑回來告訴楊思昭:「媽媽,爸爸還在!」

楊思昭嚇了一跳,臉倏然變紅,連忙把手指抵在嘴邊:「聲音小一點!」

眠眠覺得媽媽也變得奇怪了。

他回到床上鑽進被窩,挪一挪屁股,挪到楊思昭懷裡,抱著《狗狗神探》繼續看。

楊思昭卸了一口氣,抱住眠眠當靠枕,茫然地發了一會兒呆,腦袋裡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他也是妖怪就好了。

如果他也能揮揮手,變出一堆眼睛來,就能時時監控門外那隻老妖怪了。

他絕不是出於在意,只是不想自己在睡夢中也被人窺視罷了。

「媽媽,這邊有字。」眠眠指著圖畫書上的對話框,仰起頭問楊思昭。楊思昭回過神,低頭去看,緩緩讀道:「因為聰明的狗狗神探,城市恢復了寧靜,狗狗雷歐真是太棒啦。」

「太棒啦。」眠眠開心地舉起手。

楊思昭應該是中了眠眠蠱。

不然他怎麼覺得眠眠所有的小動作小表情都可愛得要命,笑起來可愛委屈起來也可愛,像個小大人一樣,抱著比圖畫書一頁一頁翻的時候,更是可愛得要命。如果有一天眠眠的親生母親回來了,他也決不捨得把眠眠還回去了。

他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法律問題:非親生的孩子,怎麼爭取撫養權?

看了十來分鐘,沒找到一條百分百有把握的回覆,他嘆了口氣,把眠眠撈到自己身上,眠眠剛洗完澡沒多久,蜷曲的頭髮看起來更卷了,帶著些微的濕意,軟軟伏在額頭。

楊思昭在他的發頂親了一口。

眠眠像八爪魚一樣緊緊抱著他。

臨睡前,楊思昭還在糾結要不要出去給陸無燼送一條毯子,最後還是決定送。他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板起臉,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凶房東的模樣。一打開門,卻發現陸無燼已經不在客廳了。

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楊思昭抱著毯子,獨自站在臥室門口,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心中一片惘然。

這樣也好。

他們本來就不應該住在一起。

這一晚他輾轉了好一陣子才睡著,又夢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還是翠綠山林,桃花開得正盛。

一陣風吹來,將他送到一座宅院門口。他不明所以,隨著落花往前走,看到一襲白衣坐在窗台。男人背對著他,長髮及腰,微微側首時露出高挺的鼻樑,只遠遠看著,也讓楊思昭無由地想起「陌上人如玉」幾個字。

忽然間,一隻小白羊闖入畫面。

它咬著一束緋紅的花,越過草叢,直直地衝到窗台,用小羊角頂了頂男人。

男人並不回頭看,只說:「那是供仙家修煉之用的瓊花,說過多少遍了,不可摘。」

小白羊置若罔聞,一口咬下花瓣,在嘴裡嚼了又嚼,而後仰起腦袋看了看天,背過身去,一眨眼就變成一個清瘦的少年,穿著水藍色不太合身的長袖袍衫,領口從白嫩的肩頭滑落,嘴裡還叼著緋紅的瓊花,倚在男人的臂膀邊,百無聊賴道:「就這個味道還好點,我還不樂意吃呢,你這兒真沒意思。」

「什麼有意思?」

「你編過花環嗎?做過南瓜燈籠嗎?」

「都是些人間的庸俗之事。」

「怎麼就庸俗了?你每天修煉才叫庸俗呢,上仙有什麼意思?上仙吃過玉米湯糰嗎?」

男人沉默良久,垂眸問:「這般沒意思,你為何還要留在這裡?」

「因為——」少年頓住了,眼珠亂轉,半晌才說:「因為我傾慕你呀,淨梵神君!」

他歪著腦袋湊到男人身前,「你為什麼從來不笑?他們說,你修的是靜心法。他們還說,你成為神官之前,是人間的將軍,束髮之年出征,二十年未歸家,最後卻因為皇帝的猜忌,死於一杯毒酒,是真的嗎?那你成為神官之後,有沒有去人間報復那個皇帝?」

男人不理他,他自顧自說:「如果是我,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哎呀,你怎麼一點喜怒哀樂都沒有啊?怎麼成了神官還要苦修?修了靜心法就不能笑了嗎?我想看你笑。」

男人還是不理他。

這兒鳥雀無聲,少年無聊透頂,摘了兩片花瓣塞進髮絲里,忽然問:「淨梵神君,你在人間娶過妻嗎?」

男人回頭望向他,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每一根青絲都發著光,他眉眼彎彎,笑容燦爛,臉頰兩側各有一個小小的窩。

得到男人的回應,他笑意更甚,一下子撲到男人懷裡,像小羊頂角一樣,低著腦袋,一個勁地把腦袋上的花瓣顯擺給男人看。

「我這樣,像不像人間的新娘子?」

夢裡的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

頃刻間一片漆黑。

仿佛有什麼東西封印住了他的腦袋,用一把沉甸甸的鎖,鎖住前塵過往。

楊思昭在夢中掙扎,可手腳都被人束縛住,他動彈不得,愈發難過。他感覺自己流淚了,可是很快,他又感覺到有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順著他的眼角,一點點往下,吻去他的眼淚,最後落在他的唇瓣。

眼淚鹹濕而苦澀,吻也是。

醒來後,楊思昭看著天花板,緩了足足十分鐘,才把思緒拉回到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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