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熠闌抿了抿薄唇,一時語塞,思索良久,才又道:「我能怎麼補償你?」
蘇澤歲眼眸略微失焦,木然地搖了搖頭,喃喃地重複道:「不。你騙我、你也騙我……」
由於不太會說話,少年總像個小複讀機,機械地重複自己或別人的話,常能逗笑身邊的人。而現在,同樣的複讀機行為,截然不同的神態和話語,卻抓緊了顧熠闌的心臟。
蘇澤歲打了個冷顫,方才的冷靜,都是在抽離出身體情緒後的假象。
隨著口中的輕聲複述,他又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之中。
顧熠闌注意到少年狀態的異常,上前擦去他臉頰上的淚珠,道:「先抱一下麼?」
蘇澤歲仰頭躲過了他的動作,拒絕了他的輕撫和擁抱。
顧熠闌的手僵在了空中,毫無由來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蘇澤歲想要給他擦去唇角血跡的畫面。
他也是這樣側首避開了少年的動作,甚至在少年都委曲求全表示可以睡側臥時,還不由分說地強制他回家。
……那個時候,蘇澤歲在想什麼?
涼亭里,蘇澤歲把臉埋進雙手手心,「嗚嗚」地難過哭泣,肩膀一聳一聳的,軟糯的嗓音像是小獸低鳴,淚水從指縫溢出。
顧熠闌站得不再筆挺,手指緩緩握拳,又鬆開,骨節微白。沉默隱忍,卻再沒了平日裡的鋒利。
最終,顧熠闌啞聲開口道:「你有什麼想要的?」
但蘇澤歲卻不接他的話,轉而斷斷續續地道:「你……忙公司,要是失敗了,就……再也不來接我了。」
顧熠闌薄唇抿成一條生硬的直線,無從否認:「嗯。」
蘇澤歲道:「你用微信小號……騙我。讓我……跟你離婚。」
樁樁件件都是事實。顧熠闌道:「對不起。」
少年哭得太過傷心,說話時還在打哭嗝。顧熠闌下意識又走上前,像往日一樣,輕緩又克制地攬了少年一下,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也不知是不是哭得過於沉浸,蘇澤歲這次忘了抗拒,就由他這麼抱著、安撫著。
「但我成功了。」顧熠闌嗓音沙啞,「為作補償,我會把這些天拿到的股份都轉移到你名下。」
顧熠闌默然片刻,又接著道:「還有十幾天就是物競校賽。我會幫你,一路走到決賽。我知道的,我都教你。」
懷中的少年呼吸逐漸平穩,胸腔也不再大幅度起伏了,有種已經被三言兩語安慰好了的假象。
夏日的夜晚,繁星點點,清風穿過他們相擁之處炙熱的空氣。
在顧熠闌生命的前二十多年中,一直被各種目標催促著往前走,「高效率」已經成為了他刻在骨子裡的追求。
而此時,他卻放慢了腳步,虛度著時間,和某個人一起消磨著漫長而無意義的夜晚。
良久,蘇澤歲終於又開了口,帶著濃濃的鼻音,沒頭沒尾地道:「……然後呢?」
顧熠闌頓了下,道:「你希望呢?」
「你……你從來不打算和我真正在一起。」蘇澤歲踉蹌著退後半步,梗著脖子道,「回去了,我們還會過以前的日子。」
顧熠闌放下手臂,問道:「什麼以前?」
蘇澤歲垂著水汪汪的眼眸,道:「不遠不近,相敬如賓。」
顧熠闌沉默了。
蘇澤歲咬了咬唇瓣,突然回頭,就要跑走:「我不要再跟你好了。」
電光火石之間,顧熠闌顧不了那麼多,直接拉住了少年的手腕,語速很快道:「還要別的什麼?」
被拉扯著,蘇澤歲罕見地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但好歹停下了往外跑的腳步。
「要永遠在一起。」他生氣地直擊重點道,「但是,以後,有問題,你還是會把我送走。」
顧熠闌嗓音平穩,像是陳述事實般道:「我會儘可能陪你久一些。但CPhO決賽後,我應該沒什麼用了。」
聞言,蘇澤歲本能地緩緩雙手環抱,在了胸前比了個×。這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防禦動作。
他瞳孔微縮,聲音發抖,沒有順著顧熠闌的話往下說,而是道:「你一直、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走。你想走,就走。然後,我就又一個人了。」
在可見的未來中,男人會把他帶回去,像之前那樣,繼續不上不下地吊著。什麼事都瞞著他,然後在未來某天,突然要離婚。
極端壓抑的情緒中,少年的邏輯清晰得可怕。
顧熠闌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蘇澤歲看著他的黑眸,道:「哥哥說,你已經是公司老大。不會被爸爸媽媽、其他人左右。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
顧熠闌張了張薄唇,欲言又止道:「我雖然煩他們,但他們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為什麼?你顧忌什麼?」蘇澤歲道,「你從來、不跟我說。」
眼見著男人抿緊薄唇,又是一副拒絕溝通的沉默模樣,蘇澤歲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跑出了涼亭:「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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