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優看著李執打開露台門,走到花架旁的藤桌那裡,伸手挪出竹編椅子,然後松松垮垮地坐下,雙腿交疊。
倏忽間,他手邊亮起來一顆星火,短暫的停頓後,吳優才反應過來:李執!居然在抽菸!
隔著一道門,悠悠聽不到打火機「啪嗒」的響聲,但她心裡的那個關卡瞬間被擊破。
難過像海水漫涌而來:李執也和別人沒什麼兩樣,不會無限包容。
李執輕叩著玻璃桌面,修長手指旁是那猩紅的一點。不想破戒,他只是把燃著的煙放在那裡,始終沒拿起來。面目依然全在暗影里,僅露出輪廓的剪影。
吳優從室內望過去,看到了李執的側面,她極少這樣專注地看他。像一尊新古典主義的雕像,流暢不羈的線條、利落舒展的骨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又總覺得蘊藏著勢能,潛流暗行。①
可隱去了表情,她幾乎能觸及大理石的堅硬、以及冰冷。
初春的午夜,僅穿了一席輕薄的睡袍,剛剛洗的還是冷水澡,很快李執就後悔了……耍酷置氣真是最傻的事,倒春寒果然太冷了!
瀝瀝拉拉有斜雨撒下,樓下的玉蘭樹在魔都濕冷的空氣里抖擻。淒風冷雨,白色的花骨朵像一隻只戰慄的白鴿,找不到歸途,茫然地隨地而棲。
李執覺得自己比它們更無助……悠悠還是沒來求他,就那麼呆在他溫暖的房子裡按兵不動。
相形對比,此刻躺在床上的吳優,簡直就像趴在木地板上曬太陽的貓咪,一定特別舒適和享受。
怎麼會有這樣冷血的女人白白地看著他遭罪,莫不是想凍死他,「謀殺親夫」吧
李執懷疑悠悠一丁點都不愛他,不然怎麼自己都打噴嚏了,她還忍心看著他挨凍
悠悠其實也挺無辜……李執剛剛出去時把門關得乾淨利索,十分瀟灑……也十分地緊,一丁點聲音都透不進來!
李執眺望著遠處街上的幾個行人,都還裹著大衣或薄羽絨。他總結自己還是談得太少,太缺乏吵架的經驗了。
還好,李執具備生存的手段——生意人嘛,最懂得能屈能伸、適者生存。為達目的,還可以逢場作戲。
很快,吳優就收到了一條信息,李琢問她:「悠悠姐,我找我哥問媽媽的醫院信息,電話怎麼打不通」
……
李執雖然沒穿厚外套,還好帶了手機。幾分鐘前他站起來,遮住屏幕的光亮,向琢子緊急求救。
「麻煩找一下你的優姐,說有重要事情聯繫不上我,求她找我。」
「什麼重要事情咱倆不是在對話麼?」
簡直是太莫名其妙的要求。
「沒有事情。」
「」
……精通各類算法的李琢,費了很大力氣,才搞清楚哥哥的需求,捋明白其中邏輯。
「怎麼又變回我的優姐了不是說以後都要叫悠悠嫂子麼?」
了解狀況後,琢子敏銳地指出。
李執確信:今晚他沒遇到一個好人。
只能動用一下作為兄長積攢的威信力,好在李琢不像某隻白眼狼,在李執表明自己可能有感冒的風險後,乖乖地照做了。
果真奏效,片刻後吳優就打開露台門,來到李執身旁,遞過去手機。
吳優掀開被子、從床上彈坐起,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實在是有點著急。可她才不是借坡下驢呢,只是害怕李琢真有什麼重要的事,別給耽誤了。
依舊是那個熱心腸的悠悠,環李執吹風的中央空調!
可溫度不允許李執拿喬,他像條尾巴,立即跟在悠悠後面回了房。
空氣冷滯,露台上的菸草氣味消散不去。吳優第一反應蹙了蹙眉頭,又掃過放在藤桌玻璃面上的那根煙,已經燃燼、只剩長長一整截菸灰。
原來只是空燒……像貓貓狗狗故作聲勢地揮爪。
李執上了床,身上都浸染著寒氣,再帶著花架上露水的氣味。之前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情緒里,吳優現在才意識到背後男人不容忽視的存在,像如水的夜色流淌進她的被窩。
……與平日不同,不是滾燙的、堅實的懷抱,是和她一樣,都有點謹慎、帶著猶豫,卻又忍不住去觸碰,慢慢地靠近。
李執緩緩地貼近吳優的後背,低聲絮語:「你剛剛問我,放不放心讓梁暄來『養』琢子,我現在考慮明白了。」
「我不放心,因為我沒摸清那個男人,可我了解我自己。不需要拿琢子作類比,我早已把你當做家人。」
吳優垂著的眼睫抖了抖,仿佛雪落在松枝後的震顫。
「可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止於你,血緣相通的家人也不例外。」
她想自己真是頑冥不靈,毫不適合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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