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李執收到了吳率的回信。昨晚就聯繫了他,當時吳率正在匆忙地轉機換乘。
正巧黎老師那邊剛從ICU轉到普通病房, 吳率糾結了一瞬,轉發給了李執房號。
吳率自小都不太懂吳優,再加上兄妹實際上一般大,相處起來甚至有點發怵。上次訪滬見面,吳率倒是跟李執交流順暢,他看出來對方挺上心的。
李執沒辦法,吳率是他唯一認識的悠悠家人,別管她待人時冷時熱的,他可不能跟著跑偏。
狗血鬧劇爆發後,除了感謝吳率提供情報以外,代入悠悠的處境,李執再看吳率心情十分複雜。
他終於明白悠悠為什麼那麼拼命地工作,為什麼會壓力大到劃傷自己,為什麼總是急功近利、分毫必究……
也後悔自己對她的所謂「勸告」,那些道理都很正確,可她的憤懣更加真實。若不能觸及苦痛,言語就是隨風飛揚的廢紙,輕飄飄毫無重量。
*
辦好了轉入手續,吳豐淮在病房床邊照顧。黎昕已經甦醒,生命體徵趨於平穩,吳優卻在房門外枯坐。
折騰得身心俱疲,她倚著椅背,一向挺直的腰身彎折。不期然間一抬頭,看到了李執,明明沒分別太久,卻仿佛已隔四季般陌生。
呆滯的目光閃動了幾秒,又把臉埋在蜷著的膝蓋上。
……吳優太累了,之前心思全被母親的安危占據,此刻才想起來李執和自己的那些紛擾:
她負責啟動的項目模仿了他的品牌;他生氣她在工作上過於提防保密,她反唇相譏;他徹夜未歸,不再想見她;而她,主動提了分手。
酸楚如暗流淌過,原以為乾涸的心化為泥沼,很多念頭像水草攀繞,勾連著悠悠的意志——很想他;想緊緊地擁抱、十指相扣;想咬著他的嘴唇、甜蜜地接吻;想說她還愛他,一直都愛。
可悠悠只能深深地低下頭,這是維持自尊的最好方式。在那些爭吵和齟齬後,還能夠平和地相見麼?
何況他同蕭薇一起趕來,想必她那可悲的故事已經廣為人知,還有什麼驕傲的資本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悠悠身上,蓬鬆的髮絲凌亂著,她把自己縮起來。背脊感受曬到的那寸溫暖,在冬日裡實在彌足珍貴。
陰冷的天氣終將會過去吧,只要支撐過這波寒潮,歲暮將至、春歸未遠。
倏忽間,肩頭像落上一隻蜻蜓,是她曾經的戀人。
李執只敢用手指輕觸了下,像靠近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悠悠……」
其實他挺懂人情世故,此刻卻詞窮到憎惡自己。
吳優把脖頸壓得更低,漏出一抹白淨又纖細的肌膚。李執喉嚨艱澀,她該是他永遠高昂著頭的天鵝,是他盡心澆灌的帶刺玫瑰,是他捧在手心的皎皎月光……
而不是這樣孱弱又卑微……
肩頭一緊,悠悠被李執的雙臂包裹住。不再是光線在溫煦地撫摸,而是堅實的擁抱以及熾熱的心。
他半蹲著,把人攬在懷中,覺得踏實下來。懸著的心落了地,渡過連日的焦渴,飲到了沁甜的泉水。
原來不需要任何言語解釋,彼此靠近緊貼就可以了,一切源自本能。
吳優貪婪地往李執身上蹭啊蹭,好大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三天沒洗澡,只換了一次性內衣,臉上估計由於熬夜也面呈菜色,太遜了。
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往李執身上貼得更緊,腦袋恨不得鑽到他腋下,黏膩的淚水粘上李執的衣裳。
這幾天悠悠的心理負擔太大了——黎昕在ICU的那晚她簡直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差點害死自己的母親。整個人像一縷遊魂,在今天黎昕脫離危險後才稍微回過神來。
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很久,一直到悠悠有點氣悶地抬起頭:「這件衣服不夠軟,抱著不舒服。」
李執這幾天沒去自己公司,來回輾轉在她上班工作地、閒暇消遣的小店、或是朋友家找人。早上隨手撈了件衝鋒衣套上出門,岩石灰與米白的撞色十分有型,可惜是硬殼的。
悠悠更喜歡李執穿羊絨大衣時,觸感輕柔地像他的手掌在撫摸;或者臉頰直接抵上襯衫也好,能細細感受著他的肌肉走向與脈搏跳動……
李執回撤著看她,眼角有淚、小臉通紅,習慣卻未改變。還是這麼熟悉的帶著討價還價餘地的小埋怨,讓他心中熨帖。
他的悠悠還在,她仍在意自己的感受,小心翼翼地試探世界。揉了揉她的頭:「好,下次換一件。」
「不過你穿著挺好看的。」吳優癟了癟嘴,被自己的挑剔弄得不好意思。剛想起來她嫌棄的這件衣服,還是自己送李執的。
好像和他在一起,就會慣性地由著自己的脾氣,不肯受一點委屈。
或者說,在別處已經受夠了太多的委屈,不想在愛人那裡再勉強自己一絲一毫。
說起來似乎對李執不大公平,卻是不講道理的依戀。
「我們不是分手了麼?幹嘛還抱我」她帶著鼻音低低地問。
「你單方面宣布的,我還沒簽認罪書呢。」李執哄著悠悠,她受了這麼多苦,作為男人他還能計較什麼。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