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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溫明哲還沒有死。他傷得太重,奄奄一息地倒在船上,渙散的瞳孔望著風雲變幻的天空,破裂的嘴巴大張著,血還在流。

一個人死亡的過程是肉眼可見的。溫明惟站在他的視線和天空之間,居高臨下地投下悲憫一瞥:「你有什麼遺言嗎?」

「……」溫明哲說不出話,輕輕地動了下手指。

溫明惟把手機放到他手邊,「打字。」

屏幕上文字輸入的光標閃了閃,溫明哲慢吞吞地打出一個字:「談」,是談照的意思。

他顯然有關於談照的話想說,但人臨死前的心境和平時差別很大,遺言也只挑最要緊的講。

溫明哲有短暫一瞬間,眼裡閃過了濃重的茫然。他曾經順風順水然後急轉直下跌進谷底的一生像一部爛尾電影,臨終回首發現,竟然有一多半的時間是在「拍攝」溫明惟。

年少時欺負溫明惟,長大後跟溫明惟競爭,後來蟄伏九年,也只為一雪前恥,讓溫明惟重新跪在他腳下……

溫明哲幾乎滿臉是血,忽然咧嘴笑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是對每個人都適用,他的目光離開溫明惟,轉向另一邊的談照。

剛才隨行的醫生幫談照處理了傷口,談照應該在客艙里休息,但他執意要陪溫明惟「送行」,親眼看溫明哲死。

談照盯著手機屏幕,眼神沉了沉。

溫明哲刪掉那個「談」字,隔一會兒,顫抖著重新輸入:「你也別想……好死……」

溫明哲的血快要流幹了,面部扭曲,卻還在笑,仿佛他眼前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隱秘的笑話讓他臨死也忍不住慢慢品味。

談照不想看他咒罵溫明惟,正要一腳踩下,卻被攔住。

「還有嗎?」

溫明哲停頓了幾秒。

船舶回航,行駛多時大海依然一望無際。

成群的海鷗在頭頂盤旋,清亮的鳥鳴一聲比一聲急促。

終於,溫明哲緩緩敲出最後三個字:「我等你。」

然後他推開手機,示意再無話說。

溫明惟沉默了片刻,將手槍上膛,對準他頭部扣下扳機——

「砰!」

槍響的剎那,海鷗驚聲飛散。

溫明惟親手拖起他名義上哥哥的遺體,拋向大海。

過往情仇付諸流水,愛恨糾葛就此了斷。

溫明惟面無表情地擦了擦手,腰上忽然一緊,談照從身側摟住他:「你怎麼好像不開心?」

「還好,」溫明惟頓了一下,「沒想到他死得這麼幹脆,比預想中順利。」

他轉過頭看談照。

傍晚時分,陰天,海上烏雲蔽日。

晦暗的天色下,談照半張臉隱在陰影里,眼神平靜而深邃——是一種男人一旦成熟,涉入某種深度,就再也回不到天真時刻的深邃。

溫明惟看他很久,久到談照有點不自在:「我臉上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覺得你長大了。」

「……說什麼呢,我又不是十八歲。」

「嗯,疼不疼?」溫明惟摸了摸他肩膀上包紮的傷口,「以後別幹這麼不要命的事,我很擔心。」

剛打過麻醉,現在是不疼的。談照幾乎快要把自己的傷口忘了,但還不忘討獎賞:「我這次做得好不好,明惟?」

「很好。」

「那你是不是應該——」

「你想要什麼?」

「要你多愛我一點。」

「……」

談照雙手捧起溫明惟的臉,低頭吻他。

溫明惟難得閉上眼睛,是默認同意,縱容,任談照予取予求的神態。

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這樣對待溫明惟,談照終於隱隱地摸到了「享用」他的權力,淺嘗一口便有些暈眩,手指不自覺收緊,扣住他的下頜。

「明惟……」談照失神地叫了聲,越吻越重,聽著他不適的喘息很有感覺,他明明已經深感不適卻不叫停,好像此時滿足談照才是最重要的,這十足寵愛的態度也令人暈眩。談照沒想吻那麼久,然而心旌搖盪,遲遲停不下,簡直要把他咬碎吞進肚裡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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