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溫明惟吩咐,顧旌立刻下令:「動手!」
埋伏在黑暗裡的無數人影魚貫而出,頃刻間包圍茶肆,用黑洞洞的槍口封鎖了所有出入門。
哈里斯和談照來赴約前都有準備,各帶了一大批手下,不可能束手就擒,用火力開路往外沖。
大門口頓時子彈亂飛,火光四濺。
溫明惟在樓上聽了兩分鐘槍聲才下樓。
他吃的那種鎮靜藥正常用量是一天半片,但他二十四小時內吃了三片。
所有情緒都被藥效有力地壓制,鎮靜藥該有的催眠效果卻沒產生。
他一點不困,只是五感被藥蒙住,仿佛跟外界之間隔了一層濃霧,那麼激烈震耳的槍聲都顯得沉悶,像是有人在用無力的手敲擊木門,發出篤篤的輕響。
顧旌陪溫明惟下樓,見他半天沒聲音,心思一轉,試探道:「其實……談先生也不是必須要死。」
如果你不捨得殺的話。
溫明惟卻好像聽不出顧旌在鋪台階,答的是另一個意思:「我們埋了這麼多人,他怎麼活?」
「……」
顧旌沒接上,一時也摸不准他的想法。他們在樓下上了一輛防彈轎車,距離不遠,眨眼就開到了茶肆大門外。
交火沒停,雙方均有傷亡,但火力差距肉眼可見。
談照挾持人質似的拎著哈里斯,被手下護著突破門口包圍,然而包圍之外又有一層包圍,附近幾條街都是死路,只要溫明惟不點頭,他們插翅也難逃。
顧旌沒跟溫明惟說他帶了多少人,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剷平克尼亞也夠了,更何況是沒預料的談照。
溫明惟坐在車裡,車窗降下一半,這時才終於看清談照今天穿了什麼。
一套不出挑的黑色西裝,但胸口別了枚寶石胸針,頭髮比分別時長了點,似乎染了顏色,也可能只是路燈和槍火下反射的光。
溫明惟面無表情看著他,仿佛心有所感,談照忽然轉過頭。
四目相接,不到一秒談照就收回視線,把哈里斯一把推出去,借著對方的短暫遮擋退到一個路邊裝飾石像後,緊隨而至的子彈擊中石頭,迸出一片火花!
顧旌比他還緊繃,心道手下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不想死,舉手投降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他肯求饒,溫明惟未必不心軟。
他們還沒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但談照竟然一點示弱的意思都沒有,眼看他身邊的人死光了,身後的路也退無可退,再打下去子彈要空了,他還不肯回頭道歉,只遠遠地投來一眼,深沉的目光撞向溫明惟,似乎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是來殺他的。
「明惟……」
出於對溫明惟精神狀態的擔憂,顧旌提醒:「差不多了,有機會抓活口。」
話音未落,「砰」,又一聲槍響!
自從交戰開始,槍響始終沒停過,但不知為何這一聲格外刺耳,仿佛有別於其他所有的槍聲,特殊而尖銳地刺破夜空,擊中了某個人的心臟。
眼前畫面微微一滯,視野里,有個人應聲倒地,寶石胸針石子般掉落,叮叮噹噹地滾出了幾米外。
有血流出。
中槍的人腦袋一抬,又跌回去,手指微弱地顫了幾下,像瀕死時肌肉最後的抽搐,然後不動了。
……死了?
顧旌眼皮一跳,好半天才找回呼吸,沒敢看溫明惟的表情。
現場最後一個目標已經擊斃,車窗外槍聲停止,所有人都在等溫明惟示下。
有個手下反應快,走到倒地的談照面前探了探鼻息,確認沒呼吸了,對顧旌打手勢:「死了。」
「……」
在沒有槍響的時候,人聲格外清晰。
非常平淡的兩個字,卻有奇效,仿佛終於吹散鎮靜藥蒙下的霧,推開那扇篤篤敲不開的門,激活了溫明惟遲鈍的五感,他下車了。
克尼亞的晚風比西京潮熱,裹著血的味道撲面吹來。
溫明惟走近發現,談照是真的染了頭髮,棕色,微微泛著點灰。凌亂的碎發下,他的臉頰被子彈擦過,有血痕。
心口的血滲透西裝,不斷往外流。
一動不動的手指上戴一枚戒指,半隻面具的形狀,和他手上那枚組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了。
狄奧尼索斯。
很多年前定製對戒時,溫明惟覺得沒人比談照更適合代表生命力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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