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談照無言,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同時當多種教徒,溫明惟這麼不虔誠,竟然還好意思說自己「信」。
「你不覺得宗教應該和戀愛一樣,有排他性嗎?」談照說,「如果你能同時愛很多人,就說明你誰也不愛,心裡只有你自己。」
溫明惟又笑了:「這樣不好嗎?」
「……」談照瞥他一眼,臉很臭,默不作聲地喝了口香檳。
其實他們不經常上餐桌吃飯。
早、中兩餐溫明惟自己吃,晚餐有時一起,有時各吃各的。通常情況下,談照回家時溫明惟已經吃過了,他也懶得太正式,溫明惟在哪他就把食物端到哪,就著對方的臉隨便吃一口。
今天是儀式感最足的一天,氣氛難得融洽。由那本書的話題做引子,溫明惟似乎願意多聊幾句。
談照吃了幾口東西,問他:「你信教是為了什麼?修身養性?」
「一開始是。」
「後來呢?」
「後來……」溫明惟想了想道,「後來發現修不了身,養不了性。」
「為什麼?」
「因為『信』教,信的是一種要服從的信仰啊。」
溫明惟說話時笑著,語氣很輕,「也是一種迷信。宗教就是迷信和哲學的結合,它會給人安慰和思想指引,讓你按照它的方式做人……」
談照認真聽。
「那麼,如果你聽從指引,虔誠地過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離真理還是很遠,困境沒有改變,你還要堅持聽從它嗎?如果你不懷疑它,只反思自己,怎麼能算修身養性,不是被馴服了嗎?」
談照愣了下:「是這個道理。你果然是不信的。」
溫明惟卻說:「也不是不信,信一點。」
「一點?」
談照不理解,又搬出他那個宗教和戀愛一樣的理論,「不全信就是不信,愛一點就是不愛。」
溫明惟無奈:「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談照執拗道,「不管是對什麼,全身心投入才說明重視,否則都是可有可無的,隨時能抽身離開的也叫愛?」
溫明惟沉默片刻,反問:「你覺得怎麼才算全身心投入?」
不等談照開口,他自問自答:「把物質財富,和精神上的一切,都奉獻給對方?」
「……」
溫明惟的措辭很嚴重,說的好像不是談戀愛,是比教徒獻祭更可怕的犧牲。
其實在認識他以前,談照也覺得愛情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現在,談照也不認為愛誰就要為他犧牲。
反過來才對——愛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為自己全身心投入,愛是占有,不是奉獻。
否則溫明惟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裡?
談照無法作答,隱隱懷疑溫明惟是在故意引導他反思。
他不想反思。
道理都是聰明人講給傻子聽的,溫明惟自己有反思過嗎?
談照想轉移話題,不聊這個了,溫明惟卻突然對他說:「其實我也想過愛是什麼,不過我想的那個東西不一定是愛,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關係?」
「對,先不下定義。」溫明惟說,「你有沒有過很孤獨的時候?」
談照沉默。
「孤獨是個很特別的詞,它的潛在含義是,人天生渴望同伴,尋找『另一個人』是生存的本能。」
溫明惟單手托著下巴,平和地望著他:「假設某兩個人是情侶,要長相廝守,他們一定是能消除彼此孤獨感的人,對嗎?」
談照聽到這,下意識接:「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
「我還沒說完。」溫明惟打斷他,「有的人很簡單,只要有人陪著,一起吃飯睡覺,就不覺得孤獨了。但有的人很複雜,可能連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膚淺的陪伴沒有用,他想要精神共振,渴望一個和他相似的人。」
溫明惟坐正些,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如果他們在一起了,這種關係符不符合所謂愛的定義,你覺得重要嗎?」
「……」
談照沉默半晌,以問代答:「溫明惟,你說的是你自己嗎?」
豐盛的餐桌上,插花散發著幽幽的香氣,飯菜沒動幾口,香檳空了半瓶。
沒有酒精的飲料不醉人。
溫明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還沒應聲,窗外突然傳來「砰」的一聲!
是槍響。
談照一愣,倏地抬頭。然而,這槍響只有一聲,接下來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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