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談照暫時沒想這麼深遠,他只是在為自己謀劃。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確很適合加入這場政治遊戲:有錢,膽大,目標明確,沒有顧慮,有機會贏,也輸得起。
溫明惟看著他,走神了幾秒。
既然聊到政見,談照好奇地問:「你說那是周繼文的想法?你不支持嗎?」
「也不是不支持。」
溫明惟答得含糊,談照追問:「你怎麼想?」
投身政治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一套自己的理念?
談照想了解溫明惟的具體想法,例如,鄭劾認為多黨制引起的黨派傾軋是聯盟政府腐敗的根源之一,一個政府只要有一種正確的聲音就夠了,兩個聲音打架,不擇手段互相攻訐,不利於聯盟發展。
「元帥有一定道理。」溫明惟說,「但任何制度都有利弊兩面,一黨執政導向獨裁,也不是更好的解法。」
「什麼是更好的解法?」
「沒有。」
「……」
談照微微哽了下,溫明惟說:「政治遊戲運轉千百年,沒有誰能解出最終的答案。政權興亡,社會興衰,都是不會結束的輪迴。人性如此,想貪污腐敗的人在任何制度下都能找到貪腐的辦法。」
「所以?」談照忍不住問,「你支持周繼文,和鄭劾對立,只是因為鄭劾跟你有仇嗎?」
「不,就算沒仇,我也選擇周繼文。」
溫明惟聊起政治既沒激情也沒憤怒,平淡地說:「既然任何制度都有問題,我們就只能盡力地去完善,在問題出現時,一個個解決。」
「……」
「周繼文是想解決問題的人,但元帥要的是權力,什麼政治理念都是他自我美化的藉口。」
談照聞言有些心虛:「我要的也是權力,溫明惟,你會覺得我卑劣嗎?」
這話一出口,談照就提起戒備,生怕溫明惟說「會」。
然而,溫明惟可能是真的很喜歡他,給他加了和元帥不同的濾鏡,對他笑了幾秒,竟然說:「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還年輕,還在摸索呢,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
又是這句。
談照得到否定答案也沒高興起來,他太討厭溫明惟故作老成的口吻了,明明只比他大七歲——七歲而已,又不是七十歲,整天裝什麼過來人呢?
不過往好處想,他們最近越聊越深,話題也越來越豐富,一部分工作,一部分生活,偶爾也講講別人的閒話。
當然,主要是談照在講,溫明惟的生活里沒幾個「別人」。
談照講的是他曾經那些狐朋狗友,學業,戀愛,家庭糾紛,挑有趣的給溫明惟聽。但溫明惟似乎不覺得這些八卦有趣,反而是邊講故事邊犀利點評的他比較有趣,一直聽一直笑。
談照漸漸覺得自己腳下發飄,心臟發脹,持續性地暈頭轉向。
但他們畢竟太忙了,這隻占生活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推進計劃。
談照最終決定聽溫明惟的,人民黨是主要任務,境外也不放鬆,能打則打,能收則收。
溫明惟搞黑幫經驗豐富,知道他在內部威望不足,僱傭兵們不忠心,於是教他立威的手段,說:「一是要狠,要強,二是融入進去,拉攏人心。」
談照洗耳恭聽。
「不服你的人分兩種,一種心裡不服,不會說出來,還有一種連表面都不夠恭敬,這種人不能留。」
「自然,這種我都炒了。」
「炒怎麼行?要殺。」
「……」
「境外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你想想,那些被你趕走的人加入別人麾下,他們會怎麼編派你?留下的人又怎麼看待你?」
溫明惟說:「當黑幫老大就要讓他們明白,跟著你能過好日子,背叛你是死路一條,對你又敬又怕,缺一不可。」
談照點頭:「跟管理公司一樣的道理。」
「不,你的員工跟你是平等的,但手下不是。你就是太商業思維了,不夠融入。」
溫明惟說:「你覺得他們不忠誠,跟你有距離感,但他們也覺得你不是同類,接近不了,沒法稱兄道弟,培養不出真情實感,怎麼談效忠?」
談照奇道:「可我也沒見你跟手下稱兄道弟啊……」
「我什麼出身,你什麼出身?」溫明惟笑道,「你把少爺脾氣和精英氣質收斂點,境外一群莽夫,看不慣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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