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得獄卒昏昏欲睡。
直到牢房外面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獄卒才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
隨著大門打開,帶進來外面明媚的天光,一個不常出現在這裡的身影,跟隨日光一同出現在門口。
慕青辭手裡捏著一枚棋子,看著她進來,手上動作一停。
鹿微眠提著裙擺走下石階,徑直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
醒過神來的獄卒幫鹿微眠打開牢房大門,示意她進去。
鹿微眠看著慕青辭面前的棋盤,「這般閒情雅致?」
「你才是閒情雅致。」慕青辭看她在自己面前坐下,「怎麼想起來我這裡了?」
鹿微眠順手拿起了旁邊的白色棋子,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面前的棋盤。
然後選了一處落子。
慕青辭能感覺到她心情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
他也不言語,隨著她下棋的動作跟棋。
不知下到何處,鹿微眠才出聲,「姜崇是淑妃的人。」
慕青辭沉吟片刻,「大概是我母后常與我說淑妃的壞話,姜崇在我身邊做叛徒,我也猜到過與淑妃有關。」
「現在的局面,我看不懂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你在宮中知道的事情。」
按照前世的記憶,鹿微眠原本以為事情不過簡單的解決掉所有的隱患就好。
可現在她好像發現,真相超出了她的預計。
她以為前世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們錯信奸人,走錯了路。
所以她很努力地在找身邊的小人,將他們一個一個剷除解決。
可現在才意識到,有些事情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改變可以決定的偶然結果。
而是一場必然的結局。
她的所有選擇,好像都與那場災難,沒有直接的關係。
她似乎只是被災難裹挾著往前走的其中一個,很小的存在。
被災難影響了命運的萬千分之一。
慕青辭聽著,「今日發生了什麼?你說說看,興許有我知道的隱情。」
鹿微眠停頓了一下,「我今日情急,去揭發了姜崇。帶著你給我的物證,還有我從前收集到的所有東西。」
「大概是太過著急了,所以當時我還擔心你父皇會問我,哪裡來的這些證據,我不好交代是你。」
「但是他連這個都沒有問,不過是說了兩句話,表示他知道了,就讓我走了。也沒有處理姜崇,也沒有懷疑淑妃。什麼都沒有。」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審訊和查清真相的反應。
只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查。
在那一瞬間,鹿微眠忽然覺得,她曾經堅持過的很多事情都沒有意義。
慕青辭捏著手中的棋子,在棋盤上輕輕點動兩下,「我父皇看著性情寬厚溫和,實則城府極深。否則也不能在多年前奪嫡中,從最不受重視的皇子,躋身到龍椅之上。」
這些天慕青辭在這地牢里,將過往的一切想清楚,也不難察覺其中的很多疑點。
他最不能想通的就是,為什麼他父皇執意要把鹿微眠嫁給封軫。
所謂天象藉口,是最諷刺的。
慕衍這個人何時信過天象,信過命。
他但凡相信天象,就做不出殺兄弒父的事情來。
也是自從婚事被毀那時開始,慕青辭所以為盡在掌握的一切開始失衡。
直到後來他身陷必輸的棋局裡。
他很難不懷疑父皇毀掉他婚事真正的目的。
「我父皇也不是什麼仁善之輩,從不會留有威脅之人在身邊。」
「若他知道姜崇有威脅,但卻遲遲不動手解決,只有一種可能,他知道姜崇是淑妃故意安插在我身邊的。」
鹿微眠想不通,「可是姜崇做的有些事,也會對朝廷對他有所損害。」
「那就是,淑妃隱瞞了自己的一些真實意圖,但找到了她和父皇的共同利益驅使之處,安排姜崇在我身邊做眼線,姜崇一半做他們兩個共同的線人,另一半做她的線人。」
「說起來這位淑妃娘娘也不是善類,我母后與我講了許多,」慕青辭眼下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因此也就全盤托出,「這位淑妃娘娘算是你名義上的姨母,最早是進獻給我祖父的蘭昭儀,祖父很喜歡,一度盛寵。這些你們自家應當也知道。」
鹿微眠點頭。
「她還是蘭昭儀的時候,她的母族出了一場大事,北襄南伐,打到了西陵邊關。」
「她求我祖父出兵援助,我祖父的確也派兵到了西陵,但不知如何與北襄談判,放棄了援兵。」
「西陵就此亡國。」
「要說如此便也罷了,後來北襄朝拜大郾,奉上了西陵兩座城池和無數金銀財寶。才知當年我祖父與北襄談判,是默許北襄入侵西陵,甚至提供武器和補給,日後給他朝貢,做臣子國。」
鹿微眠一時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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