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微眠聲音很輕,「你騙我,你說過會叫醒我的。」
「本來我是很想和夫人一起死的,」封行淵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臉,「後來發現,捨不得。」
封行淵默了片刻,「我好像能理解,夫人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了。」
「你既不許我這麼做,為什麼現在也要這樣?」
封行淵沉吟著,「我是想,夫人難得努力到現在,就不想看一看,你的家人朋友,都相安無事的場景嗎?」
鹿微眠看著他,嗓音輕顫,「那你呢?」
封行淵笑了,「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感興趣。」
鹿微眠能聞見這地宮內的潮濕血腥氣,「因為我才做這些,值得嗎?」
「值得。」
「那你帶上我又能如何,」鹿微眠握住他的手,「如果他們能好好的,那也不需要我看。父親母親有鹿崢,其他人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他們身邊必須存在的人。」
封行淵看著她,眼底映著周圍昏暗跳躍的火光,「你怕我孤單嗎。」
「是你不該因為我做與你沒有任何益處的犧牲。」鹿微眠眼前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如果你答應,這件事應該我來。」
「什麼你來我來的。」封行淵笑了,「以後不要再和那個小傻子玩了。怎麼跟他一樣,成天搶這種事。」
他語調輕鬆悠閒,與往日一樣,「夫人就沒想過,如果我能出去呢?」
「那你要是出不去怎麼辦!」
鹿微眠無法想像那樣的光景,「你要我怎麼辦。」
「夫人比我厲害,也比我朋友多。夫人不是最知道,誰離了誰都應該好好的生活嗎?」封行淵指尖撫過她的臉頰,扣住她的後頸,湊近了些,「過不了多久,你就又能開心快樂的生活了。」
「不會的,你要我踩著你的血肉快樂。」鹿微眠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快樂了。
「你要是出不去,那我就陪你。」
封行淵輕笑出聲,「夫人好倔啊……」
他看著她的眼睛,語調微沉,「那如果,讓你忘了我會不會好一些。」
鹿微眠秀眉輕蹙,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看著他眼底紅痣微光,游思有片刻的恍惚時,才猛然間將他一把推開!
「你瘋了嗎?!」
這是在被攝魂術剝離記憶的徵兆!
「我本就是個瘋子,」封行淵輕而易舉地抓住她的手腕,將人往自己身前帶過來,「你忘了,上輩子,我那般欺負你,你很討厭我的。」
鹿微眠想躲他的視線,卻被他握住下顎抬起。
他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其實後來,我也有許多讓你討厭的想法。」
「我不喜歡阿眠身邊總是有那麼多朋友,有那麼多能讓你在意的人,太多了,多得我殺不完。」
「我想讓這天下所有人都死光,只剩下我,你就只能愛我。」
「但我不能讓你知道,怕你討厭我。」
「可哪怕是讓你討厭我,我也不希望你想起我來會難過,會想死。」
封行淵懂了當初在攬星閣里,衛沉和盧青的選擇,「我的阿眠,在哪裡都應該是快樂的,沒有我也一樣。」
鹿微眠被他握著下顎,幾乎是被動地凝望著他的眼睛。
他的血色異瞳仿佛一望無際的深淵,被他盯緊,多看幾眼就能被毫不留情地捲入。
鹿微眠唇角因為記憶被剝離的恐慌而顫動著,「封行淵,我跟你說過,如果再有一次,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封行淵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又輕又啞,「我知道。」
其實他本來就是她的世界裡,最可有可無的人。
他做過一場夢。
夢裡,鹿微眠一襲紅裙,但臉色蒼白如紙,連氣息都無比虛弱。
不知何時,可能連呼吸都會不復存在。
他抱著她在院子的日光下曬太陽,告訴她今日太陽正好。
是想試探,她的病情有沒有好轉,興許可以看見了呢。
可她還是看不見,甚至感覺不到今天是個艷陽天。
她出神地看著一處發呆,很輕地出聲問他,「我死後能不能讓我與父母弟弟合冢。」
明明是在日光下,封行淵卻覺得她手腳冰涼,怎麼也暖不熱她的手。
「死」字從鹿微眠嘴裡說出來,格外地刺耳。
「你不會死的。」
她閉了閉眼睛,大概也沒有力氣堅持和掙扎,「我早該死了。」
「若有來生,希望我能護好他們,不讓你們再有進京的機會。」
封行淵不自覺地捏緊了她的手。
她氣息孱弱,連說話都像是極其耗費氣力的事情。
他聽到她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還有……下輩子,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說完,他掌心握著的手完全垂落。
像是一塊腐肉從他心口連根挖走,可那塊腐肉深入心脈,生生挖空了他整顆心臟。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輕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頭靠在她耳邊,像是往日與她耳語那樣,「鹿微眠,你休想。」
「下輩子,也休想擺脫我。」
昏暗地宮裡,封行淵凝望著她的眼睛。
鹿微眠想躲,但是身體仿佛被釘在原地。
她眼眶通紅,「你不能這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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