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睡著了啊,不然,今天又要有無數的眼淚結冰了。
主任微微咳嗽兩下,清清嗓子,讓他們該吃飯吃飯,該休息就好好休息,病人只是昏過去了,沒有任何問題。
這粗糙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如同天籟一般,給眾人下了最終的定心針,作為一個合格自媒體人的朋友,徐立言抹完那滴莫須有的眼淚後,已經開始掏出手機替明月記錄當下各人的反應了。
周知意背過身去偷偷抹淚,紅著眼睛讓他滾,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剛剛嚎啕大哭的不是她一樣。
周闊沉著眼睛看過來,一言不發,伸手要去扣他的手機。
徐立言自己心跳如雷,緩了也有好一會,而當鏡頭轉到突然出現的許澤嶼的時候,徐立言愣了一下。
向來一絲不苟的人身上寫了無數狼狽,此刻扶著門框的手緊了又松,額頭上緊繃著的大片青筋逐漸消散,那雙看過來的眼睛裡面通紅一片。
許澤嶼的心在過山車上轉了十八個彎後,終於平穩的落在了地上,在醫生的話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簡直是要喜極而泣。
顯然,那都是過去。
電腦被他隨意的放在一旁,許澤嶼雙手環胸,不發一言的看著她四處張望。
懵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時候有些失落,明月看著他,長期缺水讓她的聲音變得喑啞,她費力道:「舅舅,你——咳咳」
明月的喉嚨因為這短短兩個字生鏽,血腥氣味流竄在她的咽喉,而她只是閉上嘴短短一瞬,又想把那話說完,「你怎麼來了?」
許澤嶼所有的冷淡偽裝在那兩聲咳嗽面前全部破功,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拿起來桌邊放好的溫水想要給她遞過去,不過他剛端起來就想到明月面前的處境,只得滿臉無奈的把水放下去,先為她調整一下病床。
手忙腳亂從來都不是許澤嶼的風格,但這一刻卻突然而然的出現在他身上,明月在他手裡接過來那杯溫度適中的水,許澤嶼看著她蒼白的面容想,大概是心疼讓他亂了自己的步調。
明月很渴,但那杯水她卻沒有急著喝。
許澤嶼手心的溫度還停留在她的手背,明月握著杯子抬起頭來,許澤嶼聽見她小聲詢問道:「舅舅,你是不是嚇壞了——」
不然的話,你的手心怎麼一片冰涼呢?
許澤嶼聽到這話的時候心情複雜,他不想把自己的狼狽模樣告訴明月,他不想讓明月知道自己剛剛誤以為她死亡險些崩潰。
但與此同時,許澤嶼已經從周闊的敘述里完整的得知了當時的情況,比起來剛剛的狼狽,他更希望明月以後能夠好好的愛護自己。
不要為無足輕重的陌生人付出太多,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看的那麼輕,更不要讓生命像一朵蒲公英一樣,稍有風吹就散掉了。
那樣的話,無論是許靜,明成蹊還是許澤嶼,亦或著是她的每一個好朋友,他們都承受不了的。
長久的沉默迴蕩在病房內,明月得不到一個回應,以為他是拒絕回答。
她不再追問,打算安安靜靜的低下頭喝水,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秒,許澤嶼終於斂下眉目,他嘆了口氣,承認似的說,「是。」
明月隨著這話抬起頭,許澤嶼坐在床邊,對著明月鄭重道:「我好像,很少有這麼害怕的時候。」
那雙比起來平常稍顯低溫的手輕輕撫摸上明月的頭髮,許澤嶼彎下腰來,像是小時候那樣,對著她認真道:「也不只是我,還有你的好朋友們——每一個人,都被嚇壞了。」
明月回想起來今天早上的情況,眼睛又開始泛酸,鼻尖通紅,明月剛剛要說什麼,突然在他溫柔的動作里回想起來許靜和明成蹊,只見明月隨著他的話猛地抬起頭:「我爸媽——」
許澤嶼拍拍她的腦袋:「他們還不知道。」
許澤嶼看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氣的點點她的腦袋:「你啊——整天就逮著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是吧?!」
明月在窗外透進來的光中,小聲嘟噥著反駁:「哪有啊,你怎麼還污衊人?受傷沒打到我腦子,不要碰瓷,我都記得啊。」
許澤嶼不理她這小小悄悄話,他在這熟悉的小聲咕噥中確定明月安然無虞,原本漸漸消退的鄭重此刻又漫上來,他認真的看著明月,輕聲道:
「這幾年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們在教育你的時候,忘記了給你普及死亡,所以你平日做事的時候,才總是有一種不顧後果的孤勇在——」
明月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好笑,她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在許澤嶼的敘述里,她好像是一
個英雄一樣。
她反駁:「我哪有孤勇?」
許澤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下來的臉色寫滿了無數的威嚴,就在明月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許澤嶼卻溫聲說,「喝水,要涼了。」
十分鐘一換,生怕她起來的時候沒有水喝,天知道許澤嶼廢了多大的功夫。
明月的腦袋本來就頓頓的痛,現在又被他突然的出聲打亂,下意識的跟著他的話走,仰起頭來溫水下肚,明月聽見許澤嶼道:「幾年前在西琅一中的時候你是,數月前在溪州的時候你也是,我不想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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